清晨,天色刚亮雾蒙蒙的时候。 两人带骑兵到了贾诩所说的关口一侧,从小路进去,果然可见竹林小道。 远处可见一湖泊,湖泊上多是晨雾,此时还没出春季,是以早晨的空气较为冷冽,徐臻和赵云对视了一眼。 都精神了不少,甚至比起睡上一觉还要感觉清新。 “若是在这等地方可睡上一觉,当真不错。”
“哈哈!”
徐臻点头称是,两人下了马,举步缓缓走进了小道之中,两边竹林如海,深入其中行走,走数十步,又可见远处有竹林房屋。 湖边更是有一茅屋而在,再走了一小段果然见到一身穿素衣的老者从门内出来,在水缸之中舀水。 徐臻当即和赵云对视一眼,两人上得前去。 “老伯,敢问此处所住,是否有善于音律之人,便是此前行军的时候,曾传出古琴之声,后被一面目丑恶的莽夫给破坏之事?”
徐臻微笑着说道。 那老伯当即面色一板,但又很警惕的后退了几步,一只手气得直发抖。 “那,那古琴,乃是商州时的古物,据说乃是有先贤曾用过之物!唉!唉!”
“我,我爱女不过照常练琴,为何要遭此横祸!”
“你们……不会是为此要来怪罪于我等升斗小民吧?!”
那老者似乎阴影挺深的,脸色胀红,很多话想说却又不敢说,只能强行加大音量,仿佛是在呵斥一样,其实声音很小。 而且还一直在后退。 徐臻顿时摆手,“不不不,我是来道歉的。”
“那莽汉,我已经狠狠地惩罚他了,如此破坏了自然之音律,乃至不如一头牛也!我听另一位麾下谋臣说,当时之琴声,极为宛转悠扬,空灵悦耳,是以知晓此地必有名士隐居。”
“没有,没有!”
这老者当即闭着眼摇头来,感叹了一声道:“将军恐怕来错了。”
“此地并无什么名士隐世,只有老朽与爱女,还有诸多善于农耕的乡勇壮丁罢了。”
“将军若是要寻弹琴之人,便是我爱女,将军想要的隐士,恐怕没有。”
这老丈看来很不耐烦,但是又不敢和徐臻明言,只能直接了当把话说明白。 这林子里没有士人,也没有什么高人隐士。 先让徐臻失望,驱走再说。 徐臻脸色一喜,当即道:“那太好了。”
“什么?”
太什么?!什么好了?! 这老丈愣了一下。 赵云也有些疑惑的看着徐臻。 君侯不光仁厚,心态还真好。 没有寻到贤才,依旧可以如此享受旅程? 徐臻当即抬手,道:“无妨,我去见一见令嫒,来,老伯前面带路。”
这老丈看着自己的肩膀,徐臻一只手正搭着,另一只手张开做了个“请”的姿势,这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个客人。 这哪里来的混不吝小子,少耻。 两人进了屋舍,徐臻示意赵云在外守着。 而后和老者到舍内正堂而坐,有所交谈。 这时候,徐臻听见内屋的一间似乎有动静,仿佛有人蹑手蹑脚的走近来偷听,不过徐臻没有点破,毕竟姑娘稍稍调皮好奇一点,并无不妥。 反而显得跳脱。 “老丈,敢问姓名?”
“老朽乔玄,但与太尉乔玄并无关系!”
须发半白的乔玄当即解释,虽然寻常也不会有人将这二人联系,因为那位太尉乔玄,在光和六年就已经过世了。 “将军是何人?可否告知老朽?”
乔玄捻须而视,在庐江可从来没见过这等年轻的将军。 而从他之观来看,徐臻不光是面貌奇特,而且气质儒雅。 他的面貌奇特就奇特在,不光有清秀之感,属文人儒生的那种优雅,居然还有行伍之气的肃杀。 如此面貌,唇红齿白,浓眉大眼,便可称得上一句英气俊朗。 “在下徐臻。”
“哦,”乔玄咋舌了一声,当即拱手,平静的道:“原来阁下便是青亭侯徐臻。”
“南下千里入庐江,为了庐江百姓而行,令人敬佩!”
他的话倒是平静,没有和寻常人一样听见这个名字多少会有些敬仰。 看来他一点都不仰。 徐臻也愣了愣,道:“乔老听说过徐某?”
“何止是听说,最近百姓流民,谁人不在夸赞徐君侯,饶是老头子我隐居于此,光是昨日就听人说了不知多少次。”
“附近百姓屯田耕种,都承君侯之惠。”
徐臻咂了咂嘴,心里就不明白了。 那你不起来和我相见恨晚一下? “只是,君侯之名望,在庐江之内只怕要远胜于曹氏。”
“曹氏大公子曹子脩,不也是跟随而来,而袁术之兵马,尚还有数十万在淮南,庐江落入君侯之手,怕是难以保全。”
“但君侯之心,老朽的确是敬佩。”
“此地,恐怕唯有刘景升、孙伯符来方可保住。”
乔玄背手向外走了几步,转头来与徐臻露出一个担忧无比的表情,接着说道:“如此说,恐怕会让君侯有所不悦。”
“没事,我悦。”
徐臻点了点头,让他安心。 但脸上的表情却变得颇为严肃。 乔玄见他如此,虽然心中担忧,可却还是继续说道:“一者,刘表乃是荆州雄主,素来有名望。”
“二者孙伯符将军本是袁术属下,可保庐江不失,袁术也并不会真的与之交恶。”
“但君侯和袁术素来无渊源,君侯在军威上又未曾有威震四方,如何能够慑服袁术军?!”
徐臻眨了眨眼,“当年匡亭之战是我打的啊。”
乔玄登时一愣,“哦,哦……那匡亭之战,是君侯打的?”
“是啊。”
徐臻坦然回答。 乔玄在房内走了好几步,来回调转身形,不断皱眉思索,又时不时的抬头来头看徐臻,看到他那虚心求教的眼神,老脸就会胀红一分。 又走了几步,抬头问道:“是那个……追了袁术八百里,将之赶出兖州境内的封丘、匡亭之战吗?”
“是啊,计策是我献的,我和曹纯将军一起追的。”
“哦……原来是君侯……” 乔玄得到了徐臻如此详细的回答,甚至又了解了一份当年战事细化之事。 一时间,又沉默不语的走了几步,然后仿佛是还有些不信,抬头又问道:“君侯当时是……是在军中任职?”
“那时候是典农校尉,在鄄城,”徐臻很是诚恳的说道,“但是没一年就当了典农都尉,后来做执金吾了。”
“哦!?执金吾啊!”
乔玄当即有些愕然,脸色甚至都有点迷茫。 现在当官这么好当了吗?! 我当年,举全家之财,又寻师访友多年,不过是个八百石别驾,且没多久就辞官退隐,带家中女儿躲避战乱了…… 怎么这,还徐君侯,升官任职宛若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那,君侯现在的兵马……” “嗯,是我一直所带兵马,如今募兵数月已经有一万八千余人,加上庐江内乡勇,两万多。”
“两……” 乔玄当即又仔细看了看徐臻,当即深深的感慨一句,“君侯,当真是天下英豪!如此年纪已经有此功绩!原来流民百姓之所以如此敬佩君侯,乃是真心而为!”
“君侯是为天下百姓,尽心笃行!为天下公也!”
“老朽,当替庐江百姓多谢君侯!今日君侯能来寒舍一见,当乃是老朽心中所幸!”
说到这,乔玄情绪激动的参拜下去,面色动容,双眸仿佛含泪,连肩膀都在颤抖。 徐臻长舒了一口气。 这态度就对劲了。 他当即上前扶起,当即道:“老伯啊,我还是喜欢你刚才淡泊典雅的样子,能否恢复一下?”
乔玄老脸一红,轻声咳嗽了两声,当即重新站直了身子,逐渐恢复了平静,再挺胸直腰,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拱手道:“君侯此次来,所为何事?”
徐臻道:“主要是特意来听一听,当时被那丑恶粗鲁的莽汉破坏的自然之曲啊。”
“哦!?君侯也是喜好音律之人呐?”
乔玄颇为激动期待的将手和徐臻紧紧握在一起。 “不错!在下最喜音律了!!特意来听一听曲子,顺便看看弹曲子的人。”
“那就是了!那日那莽汉,当真是太过粗鄙庸俗!实在是有辱斯文也!老朽有两女,琴艺都是上佳,所用乐器也取自名贵之木,有能工巧匠而造,所弹出之因,贴近自然,加之指力柔和,方可有空灵之声也!”
“那粗鄙之人,定当要惩处,君侯既然知音律,就明白一张琴是何等名贵,宛若一条性命也!”
“不错!该惩处。”
徐臻顿时狠狠地咬牙。 “敢问那莽汉,今日可有来请罪?”
“哦,没有,他还要带兵。”
“啊?!”
乔玄瞳孔微缩,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那莽汉是?”
“忠武侯典韦,就是宛城一打几百那个。”
“哦,哦……君侯我们听曲吧,小女琴艺当真不错。”
这时候,徐臻听闻在内屋之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笑声,反而让乔玄的面容变得更加窘迫。 徐臻其实也明白,待价而沽者不光是谋臣,如乔玄这等人,将二乔许配给了孙策与周瑜,成两人之正妻,自己日后也是尊贵的乔国老。 这投资,比士族投奔要快得多了。 …… 徐臻听了半个时辰,果然在平静的湖边,再听这等空灵之声时,心境也略有平复。 感觉,心中澄澈,耳清目明。 此时一曲作罢,徐臻拍打大腿而起身,当即对屋内笑道:“两位姑娘的琴艺都令我心中安宁。”
“唉,只可惜,不可日夜听见。”
“颇为惋惜。”
徐臻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看乔玄。 乔玄也明白他的意思,是以直接装傻,目光有些呆滞的道:“为何呀?难道君侯日后要离开庐江?”
徐臻十分坦荡的笑道:“哦,那不会。”
“我明日就奏表天子,请他封我兼任庐江太守。”
“这不是要本地人……” “哎呀,乱世之中,管不了这么多了。”
“那为何要说——”乔玄嘴唇略微有些苦涩,忽然懂了徐臻的意思,于是试探性的问道:“那,若是我将二女,许配给君侯,是否就可以日夜得安宁了?”
“当然可以日——”徐臻大喜,但很快又坐了下来,感慨道:“我为人光明磊落,最是坦荡,虽日夜操劳,为百姓谋福祉,为天下开太平,可若是以此来要挟乔公,不是君子所为,唉,罢了!”
徐臻当即拍腿就起,极为惋惜的准备离去。 乔玄一把拉住了他,连忙笑道:“今日一见君侯,便知晓乃是飞黄腾达,日后可名垂青史之人,宛若大儒在世。”
“二女得君侯所纳,乃是她们的荣幸呐。”
“如今乱世流离,却得君侯这等夫婿,乃无忧也。”
“老朽只想看女儿得托付终身,可在乱世容身,君侯品质无双,性格温良,乃是她们的荣幸。”
我嫁女!! 我嫁还不行吗!!我若是个女的,连同我都一起嫁给你徐伯文算了! 你不光英俊,功绩极高!而且说话又好听! 你没有逼我!都是我自愿的! 乔玄内心无比苦涩,但表面上还是一片冷静。 但其实,转念一想,女儿能被徐伯文所纳,日后应当日子也会不错,他现在都已经是这般地位,又独得曹操宠信。 如今在庐江来也算是有一席之地,远离北方之争,若是可得扬州立足,日后定然还有后路。 “哦?!”
徐臻面色一喜,“好,好!那我不日就来提亲迎娶。”
“多谢君侯!君侯护卫我庐江百姓,我乔某以爱女与君侯攀亲,日后在庐江之内当传为一段英雄美人的佳话!”
“佳话,佳话!哈哈哈!!”
徐臻大笑出门,豪情万丈,回头和乔玄深深鞠躬,同时拱手。 “那就说定了。”
“一言九鼎!”
乔玄同样拱手答应。 屋内,两名身穿长裙,还未曾如何着装的女子当即互相看了一眼。 她们一人丰腴温婉,一人清瘦窈窕,都是绝美之色。 两人早已经偷偷的看了徐臻很久。 听闻了这话都放下心来。 妹妹偷偷到姐姐耳边耳语,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姐姐脸红耳赤,当即拧了她一下。 而后轻言细语的在屋内扭打到了床榻上。 …… 此时,徐臻出了竹屋院落。 赵云看他满面春风,当即露出明朗笑容,抱拳问道:“君侯!可是寻得名士了!”
“是,是。”
徐臻乐呵呵的点头,和赵云一起快步出来,翻身上马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