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秦斐和沈颜一同去给安远侯夫妇敬茶。安远侯府称得上主人的并不多,坐在主位上的只有安远侯夫妇,旁边的则是安远侯庶女秦宜兰。
秦宜兰对沈颜有明显的敌意,但也不敢无故发泄出来,只能在一旁冷眼看着,希望安远侯夫人好好敲打沈颜一番。
安远侯府的少夫人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她一个私生女还不得乖乖听话。
沈颜敬完茶,便有人向她介绍厅中的其他人——安远侯的两位妾室,以及安远侯的两位庶弟及其妻室。
安远侯夫人捧着茶,懒懒地抬眸,开口道:“不用行礼。”
沈颜顿时明了,侯府尊卑分明,她既然嫁给了秦斐,地位比这些人高,自然不需要行礼。
安远侯夫人此番出声提醒,也摆明了自己的态度。她也不是维护自己,只是在维护侯府的脸面罢了。
沈颜也松了口气,看来这位安远侯夫人是个识大体的人。她微微颌首,算是跟他们打过招呼了。
秦宜兰却更加气愤了,沈颜凭什么有这么好的待遇?
沈颜跟其他人打过招呼,安远侯夫人便又嘱咐了几句,无非是一些为人妇、为人媳的规矩。
沈颜听了一会儿,便直接开口道:“夫人,我不懂这些规矩,您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尽量做到。”
安远侯夫人愣了愣,虽有些不满沈颜的出身,但既然自己选择了她做儿媳,这些也是没办法的。
更何况,她好久没见过这么心思直白的人了,但省得她去想那些弯弯绕绕的,烦人。
“晨昏定省,伺候婆母一日三餐,聆听教诲,若你表现得好,我或许会让你学着料理府中庶务……”安远侯夫人看了秦斐一眼,又说道:“你是斐儿的妻子,日后让你掌管中馈也并非不可。”
秦宜兰不可置信,一个私生女,让她掌家?自己作为安远侯府唯一的小姐,可还连府中的对牌都还没摸过呢!
“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沈颜皱了皱眉,还是决定将话说清楚,“但是我白日时间有限,恐怕只有晚饭能尽量赶回来和夫人一齐吃了,晚饭后我也可以每日留半个时辰聆听夫人的教诲,至于掌管中馈,我不会,也没空,夫人还是别教我了。”
没空……别教了……
众人都变了脸色,她竟然对侯夫人说这样的话?
秦宜兰头一个跳了出来,“你以为你是谁?”
沈颜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说道:“我现在是安远侯府的少夫人,但我也是一个胭脂匠人,夫人还让我日后好好努力,将胭脂手艺好好传承下去呢!”
胭脂盛会上,最后颁奖致词的人是安远侯夫人。当时她的确说了这么几句客套话,但她也不知道那个小小的胭脂匠人会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你还打算做胭脂?”安远侯夫人皱着眉头问。
“是。”沈颜抬眸,目光坚定而不容更改,“我要重开千金笑!”
最终,安远侯夫人还是没能维持住当家主母的修养,当场摔了茶杯。
“我好心让她掌家,她竟然要去做胭脂?!”安远侯夫人还是第一次这么上赶着送上自己的好意,却还被人当众拒绝了!
气得她都不想见人了!
“世子还在门口等着呢……”崔妈妈提醒道。
终究还是不舍得不见儿子,安远侯夫人说道:“让他进来,让他自己管管他媳妇。”
“我管不住她。”秦斐一脸无辜地说道:“母亲,我当初就说她脾气不好。”
安远侯夫人顿时气笑了,“你也没说你不喜欢她!”
“有这么明显吗?”秦斐不自在地笑笑,又凑过去安慰安远侯夫人,“您帮我选的媳妇,我又能怎么样呢?”
“倒还是我的不对了?”
“当然不是,”秦斐微笑着说道:“当初母亲选她,必定也是看好她,若是现在母亲又不看好她了,我自然按照母亲的意思来。”
“我的意思?”安远侯夫人心中一阵烦闷,她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让儿子刚成亲就休了她吧!“你去看着她点,别让她给侯府丢脸!”
“不会,她做的胭脂我看过,挺不错的。”秦斐说道:“不过,倒是和沈家那边有点影响。”
安远侯夫人也才反应过来,沈颜说的是重开千金笑,可不是去沈氏胭脂行。
“她想做什么?”
秦斐想了想,说道:“大概,只是想将沈氏胭脂行踩下去吧。”
他还记得,沈颜说过,千金笑的大火,和沈钰珊有关。
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那你打算怎么办?”安远侯夫人问。
“还能怎么办?”秦斐双手一摊,无奈地说道:“母亲不是说,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么?那自然应该妇唱夫随了。”
安远侯夫人一愣,她是说过,但她不是这个意思!
沈颜出了安远侯府就开始忙活千金笑的事,选址,装潢,开张。
消息一早就传回了公主府。
沈钰珊冷冷地对盛安公主和沈叙说道:“你们看明白了吧,她根本就不向着沈家,一嫁入安远侯府就重开千金笑,明摆着要跟沈氏胭脂行打擂台呢!”
盛安公主和沈叙已经被软禁在此处好几日了,一开始,他们被沈钰珊骗来礼佛,之后就被人控制住了,如今公主府和沈家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小颜不会的……”沈叙这些日子和沈颜接触下来,多少对这个女儿的行事作风有些了解。“她不会吗?”沈钰珊看向盛安公主,阴沉沉地说道:“还记得沈舒是怎么死的吗?沈颜不会放过我,难道就会放过沈家吗?”
沈叙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她,又看向盛安公主,“二娘的死,真的与你们有关?”
“还不止呢!”沈钰珊又得意地说道:“母亲当初还想杀了她不是吗?而且,到现在为止,您也没承认过她是你的女儿,你们觉得,她会不记恨吗?”
沈叙明白了沈钰珊话里的意思,震惊地看向了盛安公主。“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沈氏胭脂行!”沈钰珊忿忿不平地说道:“若非你迟迟不将胭脂行交给我,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父亲现在还是好好想想,胭脂行要不要交给我!”
“钰珊,沈氏胭脂行是沈家老祖宗传下来的,是沈家的立身之本。你是沈家的女儿,只要你有了本事,我自然是会给你的。你现在……可不要做傻事啊!”
“我当然知道,”沈钰珊冷笑道:“不然母亲怎么会千方百计想要利用我得到沈氏胭脂行呢?”
盛安公主没有解释,早在被软禁的时候,她就想明白了,沈钰珊是条白眼狼,自己压错了码。至于沈颜,她也不指望她,母女一场,她欠了她太多,反正也还不清了。
“就算胭脂行给你,沈家的人也不会听命于你!”沈叙虽然不太管事,但他终归是沈家的家主,而沈家祖先有训,只要沈氏胭脂行有需要,其他人都要优先提供一切助力。
“所以,我才需要父亲的配合啊。”沈钰珊勾唇一笑,说道:“当年父亲用沈氏最重要的胭脂‘绝世’换取外室和私生女的性命,现在父亲愿不愿意用沈氏胭脂行来换发妻的性命呢?”
“你敢对我下手?”盛安公主压根不相信沈叙会为自己放弃沈氏胭脂行。
“怎么是我下手呢?”沈钰珊毫不畏惧地说出自己的计划:“母亲只是礼佛意外生病,然后病故于此,跟我有什么关系?”
“父亲想好了吗?”沈钰珊再次问道。
盛安公主可不想亲口听到沈叙的拒绝,率先开口道:“想什么,他又不会……”
“我答应你。”
“什……什么?”盛安公主意外地看向他,“你疯了吗?”
沈叙无奈地笑笑:“你是我的妻子,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
“你何时将我当作过你的妻子?”盛安公主固执转过头去,“我不需要你假好心。”
“我不会看着你有事,”沈叙站起来,说道:“当年,映月的事是我不对,后来我也只是想要保住她一条性命,你偏又不信。”
“既然父亲答应了,那就走吧!”沈钰珊让人将门打开,将沈叙请了出去。
盛安公主叫住沈钰珊,问道:“你想利用沈氏胭脂行做什么?”
沈钰珊回头,答道:“我会让沈氏胭脂行在我手上更进一步,会让太后看到我的本事,也会彻底将沈颜打败……放心,到那时候我也还是你的女儿,你会因为我而享受赞誉,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盛安公主跌坐在椅子上,这的确是她原本的打算,现在大概是她的报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