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言抬手遮住了自己的面容，似是难以再说下去。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愚蠢极了。
像是一个争宠没争过的小孩子，不敢撒泼，不敢生气，只敢缩在墙角捂着脸委屈。
“……我知你的前程不在无上宗。”
虞代往前走了几步，她轻轻握住清言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脸上拉下来。
“你知道前段时间，我为了救一个弟子重伤的事情吧。”
“……知道的。”
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清言定定的看向她。
“我双腿在黑水河中泡了许久……已丧失了行走能力。”
清言，“！！！！”
“无上宗大师姐的位子，我从那一刻，便不配了。”
“？？！！”
清言难以置信的视线下移，落到那双看起来还好的腿上。
虞代忧郁道：“灵儿是长老的女儿，性格善良却不愚昧，她是我一手带大，我十分了解她的品行。”
“她如今修为虽是筑基，但若继承了传承……会到金丹的。”
“届时首徒和少宗主的位置，我都会跟师父申请，给灵儿。”
“……师姐这样什么都不说就把一切给她，你以为她会乐意接受吗？！！”
清言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明明失去了理智想不顾一切的用力再用力！
但……但……
他怕把这人捏碎了。
“……”虞代无奈的摇了下头，“不愿又能如何……无上宗的掌门，总不能是一个残废吧。”
“……”
清言哑口无言。
他想过许久，没想到最后的理由是这个。
师姐的腿……
虞代从储物囊里拿出一个轮椅，坐了上去。
然后抬手将腿上的障眼法撤去。
“……师姐……”
清言一眼就能看出，那双腿确实是……没救了。
禁地之中有什么东西藏着没人知道，有多少恶心黑暗的东西，也没人数的清。
那黑水河是如何形成，河水源头是什么，人在里边泡了许久会怎样……也没人知道。
但是他的师姐，师姐……
清言弯下腰，膝盖一寸寸弯曲，直到跪在了地上。
他这么多年没有激起过激烈情绪的心脏，在这一刻却如同困兽。
又痛，又悲哀，又愤怒。
他无法去想师姐得知自己双腿被废是怎样的心情，也无法去想师姐是抱着怎样的信念，甘心承认自己是一个残废。
他一路上都跟师姐在一起，却什么都没察觉……
“其实我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十分对不起师父。”
虞代叹了口气，“今日传承之事，也要对不起清言了。”
“清言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一个更适合你的传承，为你**，不叫你受委屈。”
圣境之中，传承不止一处。
魔修的传承，灵修的传承，甚至神仙的……都说不准有。
“……对不起，师姐。”
幸好，他没用那么肮脏的心思去想师姐。
幸好，他用所剩无几的耐心将师姐的苦衷听完。
清言的手放在她的膝盖上，绵软的治愈之力顺着他的掌心流向虞代全身。
“……清言，不必了，这……”
“让我心里好受些，师姐。”
清言抬起头，轻轻一笑。
他眸光坚定道，“师姐，我会将你治好的。”
“……”
她本可以说我的双腿与你无关，但看着清言脸上真挚的关切与担忧……
虞代咽下了那些话，笑了笑，说了个好。
这边清言与虞代‘深情对视’，那边的贺兰京小朋友就不高兴了。
他气鼓鼓的从地上爬起来，快跑过来一把撞开清言，然后双手一张，抱着虞代的腿瞪着清言。
“……”
清言神色险些狰狞。
——但他还记得方才发生的事情。
这小破孩儿……怕是什么修为极高的魔界尊者隐藏的。
金丹与元婴虽说一步之遥，但相差极大。
说是元婴碾压金丹也不为过。
“……小京？怎么这样胡闹。”
这小东西窜过来的速度太快，她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的时候，清言已经摔了一个屁墩儿了。
虞代面上空白一刻——还没见过清言如此狼狈，青衣上满是灰尘……
她忍住笑，故意板住脸，捏了捏贺兰京的脸颊：“跟清言道歉。”
“哼。”
贺兰京任由虞代的爪子在脸上作怪，他与虞代对视片刻，跟缩头小乌龟一样，把脸埋在她腿上不说话了。
少年的耳尖红红的，后颈也红红的，像是从头害羞到了脚。
偏偏面上还要做一副不服输的表情，逃避的不道歉。
“小京……”
这可不能惯着孩子啊。
做错了事儿就要道歉！
虞代两只手一齐上，一会儿这边拨弄一下他的身子，一会儿那边戳戳他的手……
少年就是不动，反而把她的腿越抱越紧。
清言抽了抽眼角，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又恢复那一派风流倜傥的君子模样。
“师姐可别管他了，这种不听话的小孩儿，最好就随便丢到路上被坏人捡走。”
清言不敢把话说重了，因此这埋怨之言，听起来竟有几分可爱。
“也不能这么说。”
虞代笑道，“不过小京，不听话是要接受惩罚的。”
“……”
少年不动，装死，假装自己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抱腿机器。
“比如……不准抱我了。”
虞代手上略微用了些力，像是要将他推开——
少年慌慌张张的抬眼，眼中满是雾气，眼尾说红就红——好好一个男孩子，这样更像是眼尾涂抹了胭脂。
他吸了吸鼻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
像是撒娇，又像是在哭。
“……”
虞代扶额，“怎么跟个小猫一样？……不行，不能撒娇，还是要跟清言道歉。”
虞代认真的戳了戳他的小酒窝。
“……”
清言越看，越觉得他们两个是在秀恩爱。
——秀恩爱？
什么鬼！
清言被自己的这个脑补给吓到了。
他摆摆手，“算了算了师姐，这个小鬼还要多多教训。现在一时半会儿说不通的，我大人有大量不放在心上好了！”
“……嗯，委屈清言了。”
虞代温和的看过去。
清言挠挠头，心里可美了，“嘿，没事儿。”
少年喉咙里的咕噜声还没停，只是在两人注意力到了灵儿身上后，变成了低声咆哮。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更，我更是不更呢……/摸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