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茹当然明白对方心中的顾虑,不!应该说任何一个有点生活常识的人都会明白古剑锋的想法。所以,她马上点头应允道:“嗯,我记住了。可是,如果警察问我:今天为什么会去那间咖啡馆?我该怎么回答?”
“你就说是去喝咖啡的。”
轻松调侃过后,古剑锋收敛笑容,一撇嘴道:“放心吧,此事与案情关联极小,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搪塞过去,他们是不会刨根问底的。”
苏静茹“哦”了一声,但心里依旧没底,故再次发问道:“那如果警察问我:是怎样从狙击手的枪口下安然逃生的?我又该如何作答?”
这次,不等古剑锋搭话,巫凡已抢先发言道:“那还不简单?你就说:在凶手开枪射杀你的一刹那,你刚好弯腰去捡东西,所以才没有被子弹打中。”
“这么讲不妥!陈太太,你别听他的。”
否定了同伴的提议后,古剑锋略一沉吟,接下去说:“假如警察问起这个,你就告诉他们,你是被一个急匆匆的路人给撞倒了,因此才会侥幸躲过一劫。至于那个救命恩人是谁,你也不晓得。”
基本上,对于一个问题,通常都只有一种真实的回答和成千上万种虚假的谎言。然古剑锋之所以选择这样撒谎,正是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警察能如此迅速地找到受害者——苏静茹,必定是倚靠了某些目击证人的详细描述;而据此推断,自己那“英雄救美”的一幕也很可能已被对方获悉。所以,若苏静茹真的依照巫凡之言,宣称当时并无他人出手相救;那么,这份口供不仅无法掩盖刑子俊三人的存在,反而还会引起警方的怀疑。“撒谎”是人类拥有了语言之后的第一项“重大发明”!经过数万年的进化与演变,许多欺诈大师和谎言专家都总结出了自己的“撒谎心得”,而今日,古剑锋便是将他《泡妞哲学》里的第一篇——《打死也不讲真话》中的第四节《亦真亦假》用在了对付警察上:女人全是天生的侦破高手,千万不能在她们面前撒100%的谎,不管怎样,都务必要保证每句谎话里至少含有50%的真实性。以此类推,越是弥天大谎,谎言中的真话比例就得越高,你最好能做到除了1%的“核心谎言”之外,其余所说的99%都是真话!因为说谎时,最容易被人拆穿的恰恰就是这些看起来无关痛痒的“细枝末节”;所以,半真半假,不真不假,时真时假,亦真亦假才是“撒谎”的最高境界!“好吧,就听你的。”
尽管古剑锋考虑地十分周到,但苏静茹还是有点不放心,继续追问说:“那如果警察问我为什么不去……”谁知,她话刚出口,巫凡便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喝道:“哎呀——你怎么那么多‘如果’啊?你可是受害人呐!警察面前就数你最大,你心虚个什么劲儿啊?”
苏静茹乍听此言,禁不住一愣,想道:“警察面前受害人最大?有意思,这么奇怪的理论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正觉好笑时,古剑锋已扬声驳斥同伴道:“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似地,瞎话张嘴就来?人家陈太太可是名门闺秀,肯定从来没撒过谎,这一下子要骗警察,难免会有些忐忑嘛!”
大献殷勤完毕,他又扭头苏静茹讲道:“午餐肉说话虽不经大脑,但偶尔也有几分道理。警察通常是不会刁难受害者的,所以,你只需放松心态,冷静应对就可以了。”
苏静茹微微颔首,说道:“嗯,那我下楼去了。”
“等一等!”
古剑锋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叫住她道:“陈太太,请把你的手机给我。”
尽管苏静茹并不知道对方要自己的手机有何用,但她仍然将其递了过去。而古剑锋接过手机以后,一面动手打开免提动能,向自己的电话拨号,一面柔声道:“记住:不用怕,因为我时刻都在你身旁。”
说完,就把手机轻轻地放回了她睡袍的上衣口袋里。至此,苏静茹终于明白古剑锋是将她的手机当成“临时偷听设备”来使用。一想到有人在暗中关注自己,保护自己,她的心顿时便平静了许多,遂迈步朝楼下走去。苏静茹跨出房门后,古剑锋立即接通手机,并且第一时间严词喝令巫凡道:“你,马上离开我身边十米!除非房子着火和你要咽气,否则绝不能发出半点声响,听懂了吗?”
巫凡眉角倾斜,十分不屑地扫了他一眼,反问道:“哼,你当我是白痴啊?白痴!”
与此同时,随着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停滞下来,电话那头又传出了苏静茹的甜音:“真是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
“没关系,没关系。陈太太刚受惊吓,我们便上门烦扰,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们。”
一个温和而深沉的声音这般回应道。跟着,那名女警也发话道:“陈太太,我是‘青鸟市’警察局,重案组的初级探员——杨雨桐,这位是重案组的高级探长——段鹏。我们此次前来,就是想跟你谈一谈今天下午发生的‘枪击案’,希望你能提供更多的资料给警方,帮助我们早日捉拿到凶手。”
清脆、悦耳的语调中隐含几分郑重和威严,令人闻之难忘。“协助警方捉拿凶手,尤其是想杀我的凶手,当然没问题。但我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苏静茹的话音中充满疑惑。对于这个问题,杨雨桐立刻给出了答案:“那是因为案发时,刚巧有一个网络拍客在附近取材,他听到枪声后,便第一时间赶往现场,拍摄了一段短片。而我们警方正是从这段视频中认出了被狙击的目标人物;再加上,你之前多次在警局所做的笔录,这才令我们最终确定:凶手要暗杀的人就是你——陈太太。”
听到这儿,苏、古二人胸中的谜团均被解开,心下登时了然道:“哦——原来是这样。”
“太好了,你们终于相信不是我疑神疑鬼,而是真的有人要杀我了。”
庆幸过后,苏静茹遂轻吁一声,接口道:“你们有什么问题,只管问吧。我一定尽力配合!”
“好的,那就先说说案发时的具体情况吧。”
杨雨桐略微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陈太太,我希望你能认真回忆,讲得越详细越好。因为你所提到的每一个细节,都极有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
经过十几秒钟的沉默,苏静茹便开始向对方叙述:自己如何到咖啡馆内休息,如何在门口被不知名的“路人甲”撞翻,又如何因祸得福,大难不死等一系列事情。最后,她还不忘古剑锋的叮嘱,将圆谎进行到底:“我当时整个人都吓蒙了,脑海中里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快跑,跑地越远越好!回家以后,我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正想打电话去警局报案,谁知你们就已经找来了。”
在电话这头,古剑锋几乎忍不住要高声喝彩,因为事实再一次证明他的推断没错:女人不仅是侦破的高手,更是撒谎的天才!听罢当事人的证词,过了好一会儿,手机里才响起杨雨桐的声音:“如此说来,你跟现场的其他目击者一样,也并未发现任何有关凶手的线索?”
苏静茹语调微沉,坦然道:“我连那个凶手是男是女,是胖是瘦,甚至从哪儿向我开的枪都没看见。”
杨雨桐平声道:“这很正常。因为,根据现场情况和凶徒的作案手法来分析,我们有理由相信:此人应该是一名职业杀手。”
苏静茹言道:“这一点……我也想到了。”
幽叹声中,无助和恐慌之情溢于言表。“雇佣杀手价格不菲,可见对方是志在必得。”
说完,杨雨桐话锋一转,继续问道:“陈太太,你最近有没有与人结怨?或者是,有谁特别地憎恨你?”
苏静茹苦笑一声,说道:“两位警官,你们看我一个小女人,每天不是待在家里看看韩剧,就是到商场去shopping,怎么可能会得罪人呢?就算偶尔跟别人发生点口角,对方也不至于恨我恨到要‘买凶杀人’的地步吧?”
杨雨桐又追问道:“那你的丈夫——陈思安呢?‘霓裳集团’家大业大,在生意场上必定树敌不少,会不会有人因此而仇视你们夫妻俩?”
苏静茹想了想,平声应道:“如果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就更不可能雇人杀我了。谁都知道我在公司并不掌权,充其量只是个‘挂名老板’,杀了我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两位警官,你们不太了解商人;没有利益的事情,他们是打死也不会做的。”
沉寂片刻之后,杨雨桐终于再次开口道:“陈太太,虽然这个问题很无礼,但我仍想请你如实回答我:如果你不幸遇害,最大的受益人是不是你的丈夫?”
“Bingo!终于谈到正题了。”
古剑锋眼前一亮,心中长舒一口气道:“呼——我还以为她把那个‘陈世美’给忘了呢?咦……怎么一直都是这位女警在问话,那个叫什么飞的‘高级探长’好像连个屁也没有放过呀?费解,真费解……”言念间,只听苏静茹颤声道:“你是说……真正想杀我的人是思安?”
话说也巧,古剑锋的脑海中刚刚闪过段鹏其人,他的声音便从手机里传了出来:“陈太太,你先别慌。我的同事只不过循例问问,这是做警察的职业病。”
苏静茹干笑两声,道:“呵呵,幸亏思安他对我很好,最近又一直在外面忙生意,甚少回家;不然的话,被你们这样冷不丁一问,我今天晚上可真的不敢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