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的百姓这几日生活得都非常规律,宵禁时分各家各户院中都没了光亮。东西二市已经好久没有开放了,城墙外有五万士兵虎视眈眈,战事也不知何时起,每个人心里都悬着颗石头,唯有看到街上披坚执锐的士兵巡逻时,才稍微心安些。
程千灯所在的宫门司负责皇宫外围,一行人拿着武器,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听者看着四周的风吹草动。虽说即使南王军进攻也不会第一时间冲到这里,大家还是时时刻刻集中注意力,生怕出一点漏子。
有这么多人保护着,自南王兵临城下后,齐浩灵却一直没有睡过安稳觉。这天夜里,许是感应到会有事发生,齐浩灵连寝宫都没进,独自一人在宫殿外的亭子里饮酒。
皇后钟素不知何时站到了齐浩灵身后,轻轻为他搭上披风,温柔地喊道他的名字,“浩灵。”
齐浩灵微微侧头,抬手覆在钟素搭在他肩头的手背上,同样温柔地回应,“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钟素靠着齐浩灵在旁边坐下,头倚在齐浩灵肩上,被齐浩灵握着的手还放在另一侧的肩头。
齐浩灵松开钟素的手,转为将钟素整个人揽在怀里,宽大的袖子刚好遮住钟素娇小的身体。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坐着,谁也不说话,
夜间凉风乍起,秋风瑟瑟,吹过亭柱的时候,发出阵阵呜呜声,像是士兵低鸣的号角声。空气中弥漫着酒香、菊花香,两种香味被风搅在一起,成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幽香,闻着只叫人心旷神怡,甚至还有些安眠的功效。
这样静谧的环境,真叫人昏昏欲睡呢,但是心中有事的人,是睡不着的。
“陛下,西南金景门遭叛贼偷袭!”沈公公一反常态地慌张地跑进庭院,打破了帝后的安宁。
齐浩灵倏地睁开眼,眼神中丝毫不见慌张,对猎物出现的喜悦盈满眼眶。倒是皇后听到沈公公的话后,表现出了正常人的担忧。
“陛下,怎么办?”
齐浩灵将披风脱下,放到钟素怀里,兀自站起身走出亭子,站在沈公公面前,将其扶起,安慰说,“不要紧,他们进不来的。”随后,一抹静看好戏的笑容荡漾在齐浩灵唇间。
今夜南王无论走哪个门,都是进不来的。齐浩灵充分调动京城内的大小兵力,早就在各处能被当作攻击点的地方做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部署。这些将士们已经等南王军进攻等了好久了,就算是在夜里,士兵们精气神不减,眼睛冒出像狼一般的绿光,就等南王军攻进来让他们过把瘾。
京城西南金景门爆发一场大战。南王军开始拿柱子装看似弱不禁风的城墙缺口,本以为像窗户纸一样稀薄,谁知撞过去才知道,都是假象!
城墙早就修好了,留个缺口就是为了引他们上钩,金景门的士兵部署是最周密的。南王军抬着柱子没撞几下呢,城墙上顿时箭如雨下,那箭上还点着火,借着夜间的风向,把跨过护城河的南王军烧了个轰轰烈烈。
要不是有护城河挡着,这火能一把把南王的营帐给燎了。
“你做的这是什么安排!让我的将士去送死!”南王怒不可遏,恨不得揪起病秧子的脖领一把把他摔在地上。
王叶真毫无畏惧,慢慢悠悠喝着茶润喉,又咳着清清嗓子,这才开始说话,“空城计是假的。”
“真的假的又如何,五千士兵,全被烧死了,那可都是我的精锐啊!”南王欲哭无泪,表情十分痛苦。
“行军打仗死伤在所难免,王爷您这点胆量胸怀,给你皇帝的位置你坐得来吗?”王叶真一声嗤笑毫不掩饰他的轻蔑。
‘哗啦’一声脆响,王叶真手中的茶盏被南王一掌打碎。上好的白窑瓷片摔裂的边缘锋利无比,割破了王叶真一角衣袍。溅起的茶渍在王叶真锦缎做的鞋子上沾了几滴。
王叶真全然无视南王的暴躁,不过眼神中有了肉眼可见的愤怒,“王爷,我看,你是糊涂了!”
“哼,我糊涂了,你疯了!”南王脸上的肥肉因为极端的愤怒抖个不停,他双手撑在王叶真所坐椅子的手柄上,倾身压过去,和王叶真面部的距离不足一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想借我的兵给你自己铺路,我告诉你,没门!”
“王爷这是什么话,王爷的路就是我的路,我何来给自己铺路一说呢?”王叶真语气有点喘,不过仍然威势十足。
“你想杀齐浩灵给你们王氏报仇,”
“王爷不想杀齐浩灵吗?”王叶真没等南王说完,即刻反问,二人之间的火药味愈来愈浓。
南王恶狠狠地盯着王叶真,恨不得一掌捏碎他的骨头,可是仗还没打完,留着他的脑子还有用处。尽力压制住出手的怒气,南王缓了许久才慢慢从椅子上离开。
“如今我已经是逆贼了,很快,其余各州都会朝京城出兵救援,我在京城周围部署的兵力远不能抵挡住。”南王略一停顿,再开口,语气变得狠厉无比,似是刀刃,字字剐人心肉,“王叶真,我现在只想杀齐浩灵,无论如何,我要他死。”
很好,王叶真很满意,现在他们二人的目标达成了前所未有的一致,“好的,王爷,只要您之后听我安排,我保证,在各州援兵到来前,齐浩灵必死无疑。”
已经探明了齐浩灵真实的兵力,王叶真知道,这几个门都是进不去了,唯有铤而走险,借砚山一试。
可惜,齐浩灵早就调北境铁骑埋伏在砚山,借着地势,仅用三千兵力,就将南王军冲了个七零八落,溃不成军,死伤甚多。
可这都还是开场,每死一波将士,南王都要在帐篷里发好一顿脾气,刚开始是对着王叶真,后来实在怕自己愤怒的声音吼死他,便在自己发脾气时赶王叶真出去。
王叶真无论战况如何,都始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直到一个月后,他给京城的人准备的礼物到了,才露出点不再漠然的高兴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