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是坐在轮椅里,如果不是姚远在后面推着我,我真以为自己还在爷爷家小木屋旁的那座坟墓里,正经历着小吴生从前的遭遇。
因为站在我面前的,哪里是个...完整的人?
他四肢和腰身,以及脑袋都是断裂之后再重新拼接组合起来的,也许是来的太急的缘故,感觉双腿先到,整个身子以一种极度弯曲的姿势向后仰,最后才是脑袋归位。八壹中文網
看他这样,我真怕他像五马分尸一样弄丢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
等他彻底站立好之后,我才发现,他还挺高,应该有一米八往上走。
这个人,应该就是陆琰琰口中的弟弟刘焕许。
我也是在见到他本人之后,才突然回想起姚远之前说的与之矛盾的地方,我第一时间问道:
“我当时被困境界中的时候,你一开始告诉我,惨案发生半年后,她弟弟就自杀了?”
姚远居然都没察觉到问题所在,他在刘焕许出现时,就已经快速的来到我身旁,此刻低头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我眉头一蹙,直呼:
“不对,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几年了,陆琰琰被困在那里这么久,如果他是当年失踪的髡匠之后的话,他自杀时应该还是个孩子才,可你看他...”
眼前这个刘焕许,尽管瘦弱了些,但身高优势明显。
年纪嘛,应该也是二十左右,反正不像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而当年失踪的髡匠之后,年纪最大的只有十岁。
见我有疑惑,姚远看了看眼前这个男生,说:
“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反正他就站在你面前。”
这个刘焕许,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我们,他太高了,让坐在轮椅上的我不得不仰起头来打量他,他一脸冷漠,开口便问:
“你偷了我姐姐的项链?”
偷?
呵呵,这位年轻人,用词能否准确点?
我仰的脖子都痛了,忍不住动手将轮椅稍稍退后些,尽量保持视线在一个舒适的范围内,然后扬起手中的项链说:
“你不问缘由便将一个偷字强加在别人身上,未免太武断了。”
没想到,他不但没打算耐心询问,反而一脸高冷的看向我:
“不然呢?用抢就恰当了吗?”
我去。
这小屁孩说话怎么那么噎人!
我把项链递还给他: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既没偷也没抢,这项链是你姐姐暂时借给我的,目的就是引你出来。”
他上前几步,然后接过陆琰琰的项链,视若珍宝一般的握在手里,冷冷问道:
“项链是我姐姐的,但你说的话,真假难辨。”
我去!
我这暴脾气都要来了,难道他不应该先问,为什么我要用他姐姐的项链引他出来吗?
这个刘焕许,冷冰冰的,很不好说话。
我懒得搭理他,有这功夫,我走正路也到了,何须捷径?
于是我伸手拽了拽姚远的衣袖,说道:
“靠人不如靠己,我们走吧。”
姚远什么都没说,他走到我身后,推着轮椅从刘焕许的身边经过。
“等等。”
擦身而过后,刘焕许叫住了我们。
我们没有转身,他又退后好几步来到我面前:
“尽管你说的话真假难辨,但我姐姐贴心佩戴的项链从不转手他人,既然她取下来了,我就当她已经信任你们,所以直说吧,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看来还是个聪明人啊。
我不想跟他对话,占不到上风的交谈,让我觉得很憋屈。
倒是姚远很礼貌的说:
“我们有个朋友走失了,你姐姐猜测她应该是去了铁匠铺,所以麻烦你带个路。”
我以为他还会哔哔赖赖一番,没想到他径直走在前头,丢下一句:
“跟我来吧。”
这家伙,还真是人冷话不多!
他带我们走的,完全不是我们来的那条路,看方向,感觉是往相反的地方去了。
不过我这人吧,路痴一枚,就不发表看法了。
毕竟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最主要的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跟着刘焕许,我们确实很快来到渣季奇的住所。
走的是后门,完全是另一番场景。
这才是真正的铁匠铺。
正儿八经的打铁的工具一应俱全,我们到的时候,看见铁匠铺亮着光,灯火通明。
后院竟然没有围墙,穿过一片空旷的土地,直接能看到渣季奇铁匠铺。
我们靠近时,渣季奇正专心研究图纸。
借着铁匠铺工具房的遮挡,姚远停下,对我说看起来,我们好像来错地方了。
他很专心,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从这一点来看,宋簪应该不在这里。
我哪里顾得上这些,就算宋簪不在,我也要冲上去问问他为什么要出卖我们,以及弄清楚他跟谢家髡匠到底是什么关系。
拦住我不让我冲动行事的人,是刘焕许。
他外冷心热的告诉我:
“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老渣好相处,平日里走街串巷嬉皮笑脸的,但他这人有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当他沉浸在打铁的世界中时,不喜欢被人打扰。”
我真的仰的脖子都酸,执意要去,刘焕许抓住了我的轮椅:
“我劝你别挑战别人的底线,小心...”
不等他说完,铁匠铺里分贝刚刚好的传来一句:
“既然来了,那就来喝杯热茶吧。”
看来,外界传闻,不足为信。
我一脸傲娇的看着刘焕许,想看看他被人当众拆台打脸后会是怎样的表情,但他脸上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松开手,退让到一旁。
他没打算进去。
我也没打算问他进不进去,姚远很礼貌的跟他道谢,然后推着我往渣季奇面前走去。
渣季奇头也没抬,仍然在认真研究图纸,只是在我们走近好几步时,他冷不丁来一句:
“我这院子,都快成你家的后花园了,既然今日你姐姐的救星已到,你也别杵着了,进来吧。”
我和姚远默契的转身去看刘焕许,只见他猛地蹿到我跟前,那拼接而成的身体离我太近,尤其是他弯下腰来与我平视的那双眼,让我魂都快吓飞了。
他紧盯着我,一动不动的问:
“老渣,你说的我姐的救星?”
渣季奇轻笑,表示肯定:
“对,没错,就是她。”
比起刚才,眼下才是真正打脸刘焕许的时候。
不过他的脸皮比我想象的要厚。
有句话叫做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得知我是陆琰琰的救星后,刘焕许秒变脸,竟然双手合十卑躬屈膝的冲我笑:
“原来姐姐是好人,看来是我错怪姐姐了,实在是抱歉,还请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这种阴不阴鬼不鬼的人计较。”
呵呵!
他还真是凭实力演绎什么叫作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种迟来的友好,我才不稀罕呢。
我转过身来不再搭理他,而是质问渣季奇:
“为何要出卖我们?”
渣季奇抬起头来看着我:
“出卖二字未免严重了些,看在吴生的面子上,向来不插手匠门中事的我,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吴生替你寻来了帮手,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帮手?
我可不敢认同:“我还真是谢谢你了,我不知道谢家哥俩能帮上我什么忙,不过托他们的福,我闺蜜丢了。”
渣季奇嘴角一扬,轻描淡写的说:
“没丢,她来找过我询问谢家哥俩的去向,我把这个给她了。”
他从正在看的图纸下拿出一张手绘地图来递给我:
“知道你们会来寻人,我急忙又备了一份,前前后后画了三份,可真是为难死我这个打铁的了。”
姚远上前接过地图,蹲下身来跟我一起看。
嗯,也确实是难为他了,这地图画的,那是相当抽象啊!
我本来就路痴,看完他画的,我脑袋里几乎只剩下一团乱麻。
我忍不住吐槽:
“你这画的什么鬼?还画了三份,也就是说谢家哥俩以及我闺蜜,都去了你地图上画的这个地方?”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懂的,我反正看不懂。
我看了姚远一眼,想着他一直是我的智慧锦囊,但他却十分迷茫的盯着我,很显然,这一次他也没辙了。
渣季奇对自己的画功还挺满意:
“这已经是我画的最好的一次了,快去吧,这个地方诡异的很,只在夜里能寻到,天一亮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留给你们去探寻的时间不多。”
言外之意是,赶紧走,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
而我想的是,既然看不懂,那就得抓个壮丁,还有什么比带上绘画者本人更靠谱的呢?
然而,渣季奇从我的眼神中就读出了我所想的是,他伸手指了指刘焕许:
“这地方他熟,让他带路,说不定你们还能赶在他们三人之前找到这个地方。”
又是刘焕许!
刘焕许可真是个神奇的存在呀!
既然有人引路,我也就不纠结这人是渣季奇还是刘焕许了。
但是,当我和姚远一起看向刘焕许时,刘焕许自己都是一脸懵圈样,好半晌才盯着我手中的图摇头:
“这地方我没去过,不熟。”
于是我们仨集体朝渣季奇望去,渣季奇笑呵呵的说:
“你们别忘了,他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