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坐在竹椅上打盹,丝毫没被大雨惊扰。
而我跟宋簪的视线,都落在了村长脚上。
只见樊公杨的脚踝处,赫然出现了一根红绳。
拘生魂!
都拘到村长头上来了!
老公说月楼村的村民,全都被拘了生魂,这也是为什么月楼村这幅画封不上的原因。
可月楼村既然是我老公画的一幅画,到底是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不仅能逃过护画人的眼,还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干这种拘人魂魄的缺德事?
现在更牛了,拘生魂直接把护画人都给拘了。
以前这些罪孽,都可以算在袁老头身上。
现在先不说他死不死的,至少他是隐匿了,总不能又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吧?
用姚远的话说,袁老头他没必要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呃,不怎么文雅,但很形象。
好在,这场雨来的快,停的也快,苏婉收了伞。
我推着轮椅准备上前,宋簪伸手拦住我,整个身子挡在我的右前方,见她这下意识护着我的动作做得如此行云流水,苏婉也和她一样位于我的左前方,两人就跟个左右护法一样的。
“言言,一路走来,你没觉得不对劲吗?”
宋簪拦住我,是因为她已经不信任樊公杨了。
哪怕看到了樊公杨脚踝处的红绳,她也对樊公杨有着诸多怀疑。
我也觉得不对劲,但就是说不上来。
宋簪蹲下身,小声说:“你不觉得我们一路走来,路上太干净了吗?”
我以为她说的干净,指的是苏婉所说的阴人。
但宋簪没等我回复,又解释说:“你有见过这么干净的农村吗?就算是新农村建设的政策,做到了水泥马路通万家,可你见过干净的如同没有生活痕迹的新农村吗?”
怕我反驳,她还搬出了我们过往的旅游经历:
“大学时你说要趁着还没工作四处去走走,特别钟情于去那种古朴的小镇和建设的很好的新农村,但再美好的地方,总会有不自觉的人,可你在这儿,看到哪家哪户有半点做得不到的地方吗?”
她这么一说,我确实觉得月楼村很干净。
但不光是月楼村很干净啊,我不自觉的回她:“整个梦粱镇也很干净啊,我们这边政策落实到位,垃圾不着地,风景美如画,算是新农村的模范了。”
说完我对上宋簪的眼睛,她直勾勾的盯着我,表情僵硬的来一句:
“所以你不觉得问题大了去了吗?”
我努力找着借口:“下这么大雨,路上没人,很正常吧?”
宋簪点头:
“大雨刚落下来的时候,镇上的人都忙着收摊,整个镇上井然有序,大雨都没能打乱他们的阵脚。”
我知道宋簪想说什么,别说是镇上了,如果大雨突然落下来,就算是原本有序的大城市路口,也免不了会有慌乱奔逃的人们。
而梦粱镇的人,全都像是训练有素一般。
这都不是最奇怪的地方,宋簪说:
“现在是夏天,一场暴雨落下来,气温就降了,月楼村家家户户都有庭院,总有人会打开门在大门前乘凉吧?”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我们来的这一路,整个月楼村目之所及之处,全都大门紧闭。
我一时间糊涂了,问: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主要是她思维跳跃的太快,我完全跟不上她的节奏。
宋簪可能也意识到了,于是先说月楼村的问题:
“你觉不觉得,整个月楼村,空无一人。”
这很好理解,我指了指爷爷的小木屋说:
“月楼村,不是一幅画吗?那月楼村里的人,自然都在画里。”
宋簪摇头:
“不对,如果月楼村是一幅画,那我们经过的地方,又是哪儿?”
也是月楼村啊!
这不就是我之前疑惑不解的问题所在吗?
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没有两个月楼村,这个人去楼空的月楼村,才是真正要封轴的画。
那樊公杨在封的,就应该是另一幅画。
我联想起老公的话,猛然一惊,拍了拍宋簪的手道:
“我知道了,这是对景挂画,有人对着一幅画,设下了对景挂画的圈套,我爷爷,我阿婆,还有一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被困在这幅不受我们自己人控制的画里了。”
这就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画轴封不上的原因,这根本就不是我老公画的那一幅。
宋簪顿时急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你老公去哪儿了?”
我估摸着我老公应该也是知道了问题所在,我要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去见那个给我设圈套的人了。
我把我心里想的告诉了宋簪,宋簪站起身来,看着爷爷的小木屋道:
“村长被人拘了魂,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未能幸免,可想而知爷爷和整个村里的人的处境有多艰难。”
说实话,这要是之前的我,秉着不知者无畏的精神,我肯定毫不犹豫的就冲进画里救人去了。
但我现在不敢莽撞,我这样子,实在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
所以我在观望。
而苏婉蹲在我身边看着我:
“姐姐,你刚刚说这对景挂画要想出来,就必须找到和现实相连接的地方,对吗?”
我确实是这么说的,这也是我老公的原话。
见我点头,苏婉一针见血的指出:
“既然是这样的话,他们直接走出来就行,为什么非要人进去救呢?”
宋簪被她绕晕了,理所当然的说道:
“要是能找到与现实相连的地方,依然是大步流星走出来就行,可问题就是,万一他们找不到和现实相连的地方呢?”
白痴如我,竟然觉得宋簪说的很有道理。
但苏婉十分不解的说:
“可姐夫不是走出来了吗?”
对啊,我老公跟姚远一起进去的,那为什么只有我老公一个人走出来了呢?
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以我老公他们的智商,如果知道爷爷他们被困在对景挂画中,那我老公能找到出口,不就意味着能带大家脱困嘛。
可为什么出来的只有我老公一人?
难道...
我老公真有问题?
这个念头一起,我在心里直呼罪过,我说过,会百分百信任我老公的,尤其在这个最容易迷失心智的当口,我更加不能无缘无故的对我老公进行猜忌。
我试图替他开脱:
“对景挂画只是我的分析,万一我分析有误,又或者是我老公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对景挂画中呢?”
见我急了,宋簪拍了拍我的后背,轻声说:
“别急,眼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亲自进去看一眼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谁进去看个究竟?
总不能全都进去吧?
万一是个坑,我们仨就全军覆没了。
宋簪自告奋勇:“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进去找爷爷和姚远,然后想办法找到与现实相连接的地方,带他们出来。”
她的想法是对的,苏婉还小,我又双腿不良于行,她去看看,确实是我们仨当中的上上人选。
但就在宋簪往前踏步的时候,我像之前她拦住我一样的,一把拽住她:
“簪簪,等等,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宋簪转过身来,问:
“又哪儿不对了?”
我指着樊公杨说:“白灵呢?白灵不是先我们一步来找村长了吗?”
苏婉说,也许白灵迷路了呢?
宋簪还开玩笑,难道是真尿裤子回家换去了?
但我知道,事情绝对没有她们说的那么简单。
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叫醒樊公杨问一问。
我们仨是一起上前去的,什么办法都想尽了,就是叫不醒樊公杨。
宋簪甚至丢话,说我们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但苏婉说,樊公杨是真的睡着了。
她说的睡着的意思是,灵魂已经罢工,只剩肉体的温度在告诉人们,他没死。
我想说,或许白灵也是因为叫不醒樊公杨,所以往回跑去找我们了。
他应该是走的水库那边的近路,我们走的大马路,所以错身而过。
不管怎样,宋簪都决定要去画里看一看,她说我老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就在这里干等着的话,她坐立难安。
我没打算拦她,想着画里有我爷爷在,有姚远在,她进去应该不会有事。
可就在宋簪准备走进爷爷的小木屋时,苏婉突然指着竹林说:
“姐姐,快看,那不是白灵么?”
果真,竹林那边出现了白灵的身影,他气喘吁吁的跑来,见到我们,他大声喊道:
“黎言姐姐。”
后面还跟着一句话,大抵是他喘气了,加上误入太急,我们仨都没听清楚。
等他到了跟前,他已经满头汗水了,指着竹林那端对我说:
“黎言姐姐,你快去看看吧,那边也有一个阿爸。”
等等。
也有一个阿爸是什么意思?
宋簪飞快的抓住白灵的臂膀,很显然,不止我一个人没听懂,宋簪问了一遍,白灵很肯定地说:
“我没骗你们,那边真的还有一个阿爸,不仅如此,那边也有一所小木屋。”
我去!
我突然意识到,真正的对景挂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