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里,摆放着我老公的照片。
是黑白照!
笑容犹在,看起来却似乎有些僵硬,照片是被供起来的,像一个小型的祭台,照片的前面还放了三根已经燃烧完的香火。
这个场景尤为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
但我当时已经被吓傻了,越想记起,记忆就越是混乱。
这个点要是在乡下的话,公鸡早就打鸣了。
我过了很久才尝试着爬起来,身子依然是疲软的,想要站稳都要借助玄关柜台的助力,我在缓了很久之后,再次蹲下身去,将手机灯光对准玄关柜内。
照片还在。
祭台还在。
我飞快的关紧玄关门,完全顾不得关闭柜门的巨响是否会吵醒沉睡中的吴妈。
随后,我快步回到次卧。
老公还在睡,四仰八叉的。
我扑过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温热!
他还活着。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能够大度的原谅所有,哪怕他真的在外有人了,只要他能平安健康的活着就好。
熟睡中的老公好像感受到了我的存在,习惯性的伸出手臂来给我当枕头,我轻轻唤了一声:
“老公。”
他带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但人没醒。
我没有在他身边躺下,先是回屋去看了看小宝,然后趁着吴妈还没起床,我把玄关处翻了个遍,骨灰盒确实是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令人感到惊恐的祭台。
我没有动这个祭台,一是不敢动,二是不敢妄动。
家里就只有我们三个大人,我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咒自己老公,吴妈把老公当亲生儿子对待,平日里有什么重物都是抢着提n的,好像我老公二十几岁的年纪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样。
既然不是我们。
难不成是我老公自己?
是他写书写魔怔了?
我觉得不可能是他自己,我更愿意相信是婉娘捣的鬼,或者...
是婉娘的大儿子?
他来我家,肯定别有目的。
如果真是他的话,我又想骂大街了。
只可惜我家没有监控,不然我真要好好看看他是不是来我家动手脚了,至于婉娘的骨灰盒,我怕吴妈整理鞋子的时候有挪动,于是把家里可能摆放那个木匣子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
木匣子没找到。
但我找到了装木匣子的那个快递箱。
昨天拆的仓促,也没有仔细去看快递单,虽然已经被撕开了,拼凑起来只能看个大概,不过快递单号还在,我在手机上一查,那个木匣子是从生命文化园寄来的。
生命文化园?
打开高德一搜,又吓了我一大跳。
所谓的生命文化园,俗称殡仪馆,火葬场。
这快递,是从秀山寄来的。
昨天我和老公是十一点多从秀山离开的,傍晚回到家的时候,吴妈已经把快递给签收了。
而婉娘,应该是中午火化的。
也就意味着她刚火化完,就有人把她的一部分骨灰快递打包邮寄给了我。
这个人,只能是婉娘的亲属。
因为追悼会结束后,只有亲属能留下等待遗体火化。
婉娘的亲属,就是他的五个儿子。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五个儿媳妇都没来,住在3204的林先生是因为媳妇刚生完孩子,另外几个是因为什么,无人知晓。
所以邮寄这个快递的人,就锁定在婉娘的五个儿子中。
这其中,老二老三老四跟我没有任何交集,我连他们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估计我对于他们也是一样的。
用排除法这么一算,就只剩下林先生和大林先生了。
如果是林先生的话,他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我们楼上楼下的住着,他可以把骨灰拿回来敲我家的门,至于大林先生...
我想了想,似乎也不太可能。
他连婉娘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还因此怀疑我跟老公有所图谋,他怎么会同意把自己母亲的骨灰给我一半呢?
如果婉娘生前就对他们交代了生后事,他也不至于闹这么一出。
全部排除完后,我不由的深叹口气。
因为陷入沉思,吴妈早起我都没有察觉,她突然在我身后来一句:“言言,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我吓的全身一颤。
吴妈急忙过来抚我心口:“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没想到你在愣神,言言,没吓到吧?要不要紧?”
我想我脸色肯定很苍白,面对吴妈的关心,我无力的摇摇头:
“不要紧的,我昨晚吃太咸了,有点口渴,所以起床喝点水。”
吴妈起了,我只能回房去睡。
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按照快递单号,给快递员打电话询问,因为太早,电话一打通直接被人家给训斥了一顿,过了几分钟后,快递员又给我回了个电话,说刚刚是他老婆接的,他手机没调静音,把孩子给闹醒了,所以他老婆很生气。
我一个劲的道歉,他语气很轻的说:
“没关系的,你大清早打电话来,想必也是有急事,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我小声把快递单号念了一遍,问:
“这个快递你记得吗?”
话一出口我就觉得自己真傻。
人家一天天的忙于生计疲于奔命,怎么可能记得住一个快递单号呢?别说单号呢,前一天送了哪些快递,只怕都忘的一干二净了吧。
令我感到诧异的是,他居然有印象。
他居然会对一个快递单号有印象。
这样的概率,比福利彩票店的老板记得住随便卖出去的一串双色球数字还低。
几乎没有哪个快递员,会多看快递单号一眼。
我感到很震惊,同时也听到电话那边有关门声,随后,电话里传来他极其细小的声音,道:“是送到25栋的那个快递,我有印象,别的人都不敢去你们那个小区了,我其实心里也怕,但这快递是有人提前预约了的,而且是当着我的面预约的,说好了让我一定要排除万难的送过来,那人还给了我一大笔钱?”
那人?
我问:“那人是谁?”
快递员几乎是用气音在说:“就住在你们25栋的一个业主,三十二楼的,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是林先生吗?
我诧异万分的问:“是一个身材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吗?嘴角有颗痣,留着寸头,大眼睛,高鼻梁,戴一副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样子,说话的时候喜欢微笑,话语从来都是轻轻柔柔的。”
这就是林先生留给我的印象。
我尽可能的描述着林先生的外貌,但快递员一口否认:
“不是。”
不是!
不是他!
“那是一个有着大肚腩,身材发福,头发微微有些秃顶,也戴副眼镜,眼窝很深遂,小麦肤色的男人吗?”
我又把大林先生的外貌描述了一遍,快递员有些为难的说:“你说的这个人我从未见过,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不是他,至于到底是谁,那人只说有人问起的话,让我千万保密,所以...”
也不是婉娘的大儿子。
那会是谁呢?
林先生一家人物关系很简单,有个刚生完孩子的媳妇儿,有个瘫痪在床如今已经仙去的老母亲,还有个听闻小区出事就落荒而逃的保姆。
我也不为难快递员,我说我就问最后一个问题。
快递员勉为其难的说:“行吧,你问。”
我迟疑片刻,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快递是多久前预约的?”
我的问题问出后,电话那端没有半点声响传来,快递员似乎在衡量答案是否会违背自己的承诺,在经过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小声答:
“快递是四月二十九号预约的,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天气不是很好,下了一场雨吧,总之那天我心情也不是很好。”
他不自觉地说的有点多,还补充道:
“那人说会给我一大笔钱,说不管到时候发生什么事情,要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办成,我觉得那人很奇怪,但看在钱的份上,加上当时你们小区还没有那些不好的事情发生,我就答应了。”
四月二十九号,应该就是我在电梯里见到养黑法师的那个女人的第二天,我在33楼被那个孩子当成了鬼。
那个时候,婉娘还活着。
林先生的儿媳妇还在家待产。
保姆也还在悉心照料老人。
这么说来,林先生的儿媳妇和保姆都有嫌疑。
可她们怎么知道婉娘什么时候去世呢?
我不由得心口一凉,电话那头,快递员的老婆骂骂咧咧的在催他去看看孩子,电话就这样挂断了。
而我只觉得人心可怕,一个人要想知道另一个人的死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婉娘的去世,正如大林先生所怀疑的那样,并非自然离世,而是人为死亡。
再结合之前的推理,林先生的儿媳妇和保姆之间,只有儿媳妇才是亲属。
只有亲属才能留下来等待遗体火化。
但问题来了,她刚生完孩子,身体很虚弱,也还没出院。
她也并没有参加婉娘的追悼会。
一时间,所有线索好像都合情合理的中断了。
直觉告诉我,不对劲!
一定有什么很重要的线索被我忽略了!
我躺在床上毫无头绪的瞎想,在触摸到口袋里那个相思骷髅后,我的手就跟触电一般的缩了回来,想起我在殡仪馆被相思带去见婉娘的那一幕,我好像...忽略了一个最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