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么重要,那你打算找个什么理由来改掉它呢?”
高务实摇头道:“正如你所言,这么重要的制度自然很难一下子改掉,因为这项制度往大了说,你甚至可以认为是某种‘国之根基’。 所以你刚才的提议是很有道理的,一开始的时候必须找个由头绕过去。怎么绕呢?那就要看这大明朝廷一开始是用什么理由来制定这一制度的了。”
刘馨轻轻挑眉:“哦?那他们一开始用的什么理由?”
“大明制定这项制度,官面上的理由是‘预防奸宄(注:音鬼)’。所以,邻里有责任相互监督,不许有游手好闲或私度为释、道者,以防其传道布教、结党造反……如此,你觉得我应该想个什么办法绕开这条规定?”
刘馨这次直接摇头,道:“你想怎么绕开我猜不到,但我感觉朝廷这个说法似乎意有所指……你说,朝廷是不是在隐射白莲教?”
高务实哈哈一笑:“这次你倒是一猜就中,大明朝廷对于白莲教那真是极其重视,这里提到的理由也的确很大程度上都是针对白莲教,或者类似白莲教的那些玩意儿。”
刘馨皱起眉头来,担忧道:“要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你想绕开它可不容易啊。”
“不容易再正常不过了。我做的事,又有几件容易的?”
高务实哈哈一笑,摆手道:“白莲教的过往我就不多说了(注:主要是本书卷一关于“俺答封贡”相关的章节中已经有过介绍),他们最后一任公认的教主赵全当时就已经被土默特送回朝廷斩杀,此后的所谓白莲教星流云散。 民间虽然仍有秘密打着白莲教旗号图谋不轨者,却都不成气候。如今所谓‘白莲教’者,说穿了只是借其名头,遂行私欲罢了。”
刘馨摇头道:“你是不是太小看白莲教了,或者说太小看这张虎皮了?我依稀记得原本明末的时候也有一次规模很是不小的白莲教起义,甚至到了满清中期,这白莲教还闹过一场规模甚大的起义,让满清花了很大的力气才镇压下去。”
“你说的这两件事呢,的确是有的。”
高务实点头道:“本来明末的时候有过一场由徐鸿儒领导的所谓白莲教起义,但他真正用的名头却不是正经的白莲教,而是所谓‘闻香教’。 当然,你要把闻香教看做是白莲教的分支也并无不可,因为这厮早年就加入了所谓白莲教,当时他的师父王森原本是滦州的一介皮匠,早年加入过白莲教,后来自称闻香教教主。 总之王森死后,徐鸿儒就自称闻香教教主了,但其实他也没有搞出什么新的教义来,还是以白莲教的教义秘密活动了二十年,直到他自认为时机成熟而起兵。 嘿,不过嘛……这事估摸着是没戏了的。因为早在……差不多十年之前,高瑞(高小壮)就曾经提交过报告,说开平工业区发现有人秘密活动,而他已经安排护矿队的一批得力人手密切监视起来了。 一开始,我以为是东厂和锦衣卫在派人监视,后来陌叔就让内务部派人下去暗查,结果发现有人在开平矿工之中秘密发展信徒,其中领头的便是我刚才提到的那个王森。他座下有两大弟子,堪称左膀右臂,其中一人便正是徐鸿儒。 老实说,一开始我听到王森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没想起来,但是看到徐鸿儒我就记得了,因此这批人……显而易见,下场并不太好。”
刘馨听到此处微微一怔,问道:“怎么个不好法,你把他们杀了?”
“他们本就该死,不过我却不会这么简单粗暴的杀人。”
高务实轻哼一声,淡淡地道:“我让陌叔交代内务部,把这些人背后干的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全部挖了出来。罪证确凿之后,在我的授意之下,高瑞找来当地官员,再聚集开、滦等处矿工数万人,来了个规模甚大的公审。 这些该死的东西,他们平时以白莲教的一些颇具迷惑性的教义拉人入教,私底下却是天良尽丧、坏事做绝……这么说吧,后世你知道的那些邪J头子干过的事,他们几乎都干过。”
听到这里,刘馨的脸色就很阴沉了,压着怒气问道:“那他们最后偿命了吗?”
“那是当然的。”
高务实道:“不过事情稍稍出了点意外。我原本是打算公开罪状,让开平工业区乃至相关各地都不会有人再相信这些玩意儿,至于他们的脑袋,我还是打算让朝廷明正典刑的。 可是万料不到,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激怒了在场所有人,数万矿工和乡民得知真相后一个个怒火中烧。群情激奋之下,当场就把这群东西撕成碎片了……” 刘馨面色好看了一点,冷哼道:“活该!”
高务实道:“总之,徐鸿儒是肯定闹不出什么起义了,而北方这些年容易闹出乱子的一些源头,我也都控制得不错,可以说基本消除了他们成事的土壤。”
刘馨叹了口气道:“这白莲教阴魂不散好几个朝代,你说到底是为什么呢?”
“根源上自然是朝廷治理不善,民间日子过得太艰难,这时候人们就会寻求精神上的寄托。但问题是,这个时代的很多百姓都是文盲,你也没法要求他们知道什么是可信的,什么是骗人的。 这个时候,白莲教这种‘名声很大’的邪J就会通过一些看起来很好的教义迷惑群众,其中一些对朝廷苦大仇深却又不知白莲教真实目的的人就会被怂恿,然后便甘愿奉献一切……别说奉上家财了,便是托妻献子也甘之如饴。 其实现在的白莲教以及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支派,他们虽然偷偷摸摸的发展教众,但绝大多数并不是想着什么推翻朝廷这种不切实际的事,他们不过就是为了敛财,为了享受那种高高在上并且还不受约束的肆意妄为。 至于什么起义,大多数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头目觉得自己力量足够强大,想要为了更大的权力搏一搏罢了。当然,也有一些头目可能目的单纯一些,没准是真觉得自己在做一些替天行道的事,只可惜……大多不过是魔怔人罢了。 这些宗派往往等级森严,教首的权力极大,对教徒的管束也非常严格,使得教徒基本上都是围绕着教首的命令和管束而存在。这时候的白莲教,事实上已经没有了真正的精神信仰,他们从上而下的目的除了追求更大的权力和更多的金钱,基本上也就剩下魔怔。”
“可是按照你这个说法,我觉得朝廷越是不可能放松对这种威胁的警觉,那你就更不可能绕过路引制度了呀!”
刘馨纳闷道。 高务实见她把话题转了回来,笑了笑道:“哎呀,我一个做臣子的,想要说服皇帝,想要说服百官,归根结底还是要从实际入手——比如说银子。”
刘馨诧异道:“这怎么又扯到银子上去了?”
高务实道:“如果皇帝相信路引制度严重影响了朝廷的岁入提高,你觉得他会不会认真考虑一下废除?如果百官相信路引制度严重影响了他们的俸禄提高,你觉得他们会不会认真考虑一下废除?”
“可是威胁呢?”
刘馨两手一摊:“对于皇权而言,还有什么比造反更值得警惕的事吗?就算想要更多的银子,那也不能威胁统治不是?”
“所以我还得给他们提供一个即省钱又能解决各种问题的办法呀!”
高务实笑道:“比如说放开路引制度,但是让锦衣卫扩编缇骑,却将工作重点转到清除邪J这一块去,这不就一石三鸟了吗?”
刘馨一怔:“一石三鸟?哪三鸟?”
“第一只鸟,开放路引,促进工商繁荣,同时朝廷各大钞关便能收到更多的税款,由此我就有了借口给百官进一步提高薪俸,同时内帑在钞关的金花银也能提高收入; 第二只鸟,锦衣卫扩编缇骑,这样监察天下邪J,不会误了正事,而锦衣卫背后的勋贵集团也会满意,因为多了一项KPI的来源,而且这个来源非常安全,在朝中根本不会得罪人; 第三只鸟,锦衣卫既然把工作重点转向打击邪J,那么文武官员们是不是也可以松一口气,认为这样一来可以减少许多莫名其妙的冤假错案发生?”
刘馨倒抽一口凉气,骇然望着高务实,道:“你今天这些前前后后的改革思路,简直成铁锁连环了,我一时都数不清这连环计到底连了多少环?”
高务实哈哈一笑,道:“无所谓,无所谓,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同样的,不管连环不连环,或者是连了多少环,反正最后能把事情办成就好。”
刘馨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然后见高务实这次似乎真的说完了,便抿了一下嘴,道:“京师的事差不多也就这样了。正好,天津港那边派人来问了,说近几天风向不错,问我什么时候出发……你要是没什么意见,我打算明天就走。”
这次轮到高务实一怔,奇道:“虽说本就计划近期南下,但明天就走……是不是有点太急了?”
“不能算急,渊儿都到了勃固了。”
刘馨忽然正色道:“而且他来了飞鸽传书,说了一件要事,让我觉得我得赶紧过去。”
高务实颇觉意外,问道:“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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