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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愚兄也持此意(1 / 1)

“老爷,出了点意外。”

高务实刚刚从楼上下来,等在门口的高陌立刻迎了上来。  “长公主?”

“不,不是长公主,是锦衣卫的人拦住了从校场来白玉楼的道路,不让步丁过来。”

见心斋的原主体很小,扩建之后形成了三大板块:一个是以白玉楼为主体的高务实居住和办公区,这个片区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算是京华的“头脑区”;  第二个是学堂区,及京华工匠学堂几个系的教学和实验区,放在后世基本上可以算作大学城、科研所之类;  第三个区域便是校场区,毫无疑问是京华步丁、骑丁在京师轮训和轮戍的主要区域,除了可供万人同时训练的大校场之外,还建有营房、库房、伙房、靶场等一系列完备设施。  为了确保这三大片区的工作不会互相受到影响,它们之间并不是完全相连的,中间被一条三岔路形成的三条街道隔开。  三条街道上有京华自营的一些店铺,但更多的是原来买下这附近大片土地时的“失地百姓”所开的店子,店面是京华赠送的——哦,其实也不算赠送,确切的说法应该是折抵购地款。  高陌之前为了确保白玉楼的安全,下令调来大批护卫队,但这个命令随即被高务实要求撤销了,这样就只能按照“原计划”来。  而原计划是当永宁公主被快速转移之后,立刻临时调动少量护卫队来白玉楼戍守,这个行动的要求是:人数要少,声势要大。  至于目的,就是要引起锦衣卫的注意——因为临时调动家丁守卫白玉楼,会给锦衣卫方面一个错觉,即白玉楼中现在正有重要人物到来,甚至是正有要事发生。如此,他们就会把主要的精力集中在白玉楼,而忽略掉已经被转移走的永宁公主,误以为她还在白玉楼与高务实私会。  但原本以为会一直埋伏、等待最后时机的锦衣卫却提前出现,堵住了家丁护卫队的来路,这一点就大大出乎高务实的意料之外了。  锦衣卫想干嘛?堵住家丁护卫队,然后围攻白玉楼,直接把我杀了?  怎么可能!  刘守有就算疯了,他下头的锦衣卫千户们也不可能这么没脑子,这么对待一位正三品的兵部侍郎、辽东巡抚,是要陪着他一起抄家灭族不成?  高务实眉头皱了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对刘守有的防备还是有点疏漏——疏漏之处就在于他没有考虑过刘守有是不是有可能不顾规则行事。  高务实沉声问道:“他们可有驾帖?”

这里要补充说明一下,在后世的影视剧里面,锦衣卫权势的集中体现、也是最被诟病之处,在于其缉捕、刑狱特权。  比如电影《绣春刀2》里,就有一个贯穿剧情的物件,叫做“无常簿”。一个锦衣卫总旗“无常簿”上几笔不尽不实的记载,就有将人送入诏狱的可怕力量。  当然,高务实来到大明已经二十余年,他知道锦衣卫并没有这种文书,但电影里这个情节设定,也算是凸显出缇骑——又称“行事校尉”的“首告”特权,在方向上也算是正确的。  事实上在《明实录》中,关于“行事校尉”举报、告发、“缉之以闻”的记载比比皆是。  简单的说,锦衣卫的行事在某种程度上,的确可以说基本无程序可言。  但“基本无程序”不代表真的一点程序都没有,尤其是在针对高官、勋贵等特殊对象的时候,怎么可能一点程序都没有?  这里就有一个最重要的程序,就是要出示“驾帖”。  “驾贴”指皇帝下发的逮系或赐死臣民的专用诏敕,是一种公文类型。锦衣卫缉捕要出示驾帖,表明其特权源自皇帝本人。出示驾帖,有些类似于后世警方逮捕某人之时,也是需要出示逮捕令的。  而这道公文的重要性,《万历野获编》的一则轶事能体现一二。  原历史中的万历初年,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密差锦衣校尉到河南新郑,众校尉扬言令退休在家的前首辅高拱自裁。全家恸哭之时,高拱处变不惊,喝问诸校“驾帖何在?”

行事校尉当然拿不出,于是高拱全家得以幸免于难。  然而,即便皇帝发下驾帖,其实也只是意味着程序走完了一半。文官集团崛起之后的锦衣卫,还需持驾贴到六科中的刑科批定,才能真正开始拿人。  如果是刑科不批,单从理论上来讲,皇帝也无可奈何。这个规定,目的很显然,就在于制衡不同机构的权力。但是制度设计者苦心经营的平衡,有时候也会随着某些权要的崛起,或者皇帝本人的意愿而轻易被打破。  这就是本书一直所说的,当一位皇帝铁了心不要脸面了,他的权力其实是没有止境的,想做什么都可以。百官只剩下最后的反抗手段:请辞。  当然,只要皇帝脑子里还有一丝理智,他也会怕百官真的来个集体请辞,那朝廷中枢就直接瘫痪了。  而且皇帝没法强令百官“不允辞”,因为明代一直都是可以“挂冠归隐”的,比如说父母去世,有很多官员上疏请辞之后根本不等朝廷答复,直接把乌纱帽往衙署一放,潇潇洒洒就“夜奔归家”了,朝廷是没法计较这个的。  别说丁忧,其他原因也一样可以“挂冠归隐”,比如历史上李廷机请辞了一百多次都没被批准,他就自己把自己这个首辅都给“解雇”了,挂冠回了老家,皇帝也没追究。  历史,有时候真比小说还神奇。  回过头来说,有明一代锦衣卫权势之所以有所消长,原因正在于此——全看皇帝的意志。  至于说,理论上锦衣卫出动搜捕,还应该通知五城兵马司之类的问题,相比之下就都是细枝末节了,其实不那么重要。  重要的就是这个驾帖。  高务实当然不认为朱翊钧会给刘守有搜查白玉楼,甚至抓捕他高务实的驾帖,但问题在于,刘守有如果没有这个驾帖,他是怎么敢如此胆大妄为的呢?真就拼了老命,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这一票了?  面对高务实的问题,高陌语速飞快地回答道:“带队的缇骑(办事校尉)只说是奉命行事,驾帖不在他手中,在刘守有那儿。”

高务实冷笑道:“刘守有好大的狗胆,他哪来的驾帖!”

刚说到这里,前庭院正门那边匆匆跑来几名家丁,老远就朝高务实抱拳行礼:“老爷,南门口有一群举人老爷说要联袂拜访您,带头的一个好像还是个中书舍人。”

高务实的眼睛微微一眯,问道:“哦,只是余印君?刘都督不在吗?”

印君,不是字,也不是号,是一个俗称。明代的舍人分为中书科舍人、直文华殿东房中书舍人、直武英殿西房中书舍人、内阁诰敕房中书舍人、内阁制敕房中书舍人五种,均为从七品。  其中,中书科本不称科,只因与六科均在午门之外,官署相联,时人习惯称之为科。此署中设二十人,不分长贰,通常以年长者一人掌印,称“印君”。  余廷槚其实不是此署中最年长者,但架不住他老子是文华殿大学士余有丁,因此这“印君”就归他当了。  那家丁回答道:“回老爷的话,没有瞧见刘都督,为首一人就是余印君。”

高务实眉头大皱,心道:这次可见了鬼了,居然又料错了?  转念一想:不对,这不是我计算出错,而是刘守有这次恐怕真的是不打算照规矩办事了。  可刘守有如果不按规矩出示驾帖,那他除非把整个锦衣卫十四个千户所全部拉过开,否则根本不可能压住见心斋的高家家丁,刘守有本人既然是“搞情报的”,他就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现在刘守有手下的人能拦住高家的步丁们,是因为高务实这么多年来一直三令五申,不允许他们违法。换句话说,如果高务实撤销这个命令,或者干脆下令反抗,刘守有此刻能够带过来的人不可能镇住场面。  最起码,高务本、王之祯手底下的人他这次就肯定一个都不会调。  那么刘守有唯一的办法就是……伪造驾帖!  这可真是破釜沉舟啊。  伪造驾帖、伪造刑科大印,这要是一旦案发,他刘守有的脑袋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  不过高务实现在可以理解刘守有的想法了:只要坐实了他高务实勾搭长公主一罪,或者干脆污蔑到底,说高务实是欺骗长公主,甚至强迫长公主,那么这伪造驾帖的事就立刻变得情有可原起来,甚至还是“行事果决”,不但无罪,反有大功——现在是大明朝,可不讲什么“程序公正”这种后世的法律原则。  高务实忍不住冷笑起来:“我倒真是小看了这位刘都督,此人若是生在永乐朝,怕是不比纪纲的威风稍逊。”

高陌也想明白了其中道理,急得额头冒汗:“老爷,现在怎么办?”

“急什么?”

高务实却并不慌,淡淡地道:“长公主既然已经回宫去了,刘守有在我这里闹得越凶,事后他就死得越惨。”

高陌轻咳一声,小声提醒道:“可是老爷,‘黑顶’里有很多资料……而且,大校场的库房里不仅有大批火器,甚至还有火炮,这个到时候怎么解释?”

操,坏菜了……  高务实也吓了一跳,他见心斋里的训练都是实弹训练,除此之外,由于一贯怕死,见心斋还储存了大量的武器弹药,乃至于最新式的火炮,以避免出现意外之后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原本这都是最后的后手,因为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身份摆在这里,东厂提督又是自己人,谁也不可能来查他——刘守有按理说也是东厂监督着的啊。  所以现在这么一来就麻烦了,为了配合朱翊钧的引蛇出洞,再加上没料到刘守有竟然如此豁得出去,眼下居然有把自己搭进去的危险。  但急了没几个呼吸的时间,高务实忽然又镇定下来,眉头舒展,笑道:“无妨,这事儿麻烦不大……你赶紧派人通知成国公他们,就说我这里那批卖给京营的武备已经到位了,京营既然钱都已经付了,为什么相关的文书还没有送来?让他们赶紧补办,今天……不是,马上就要办好,东西随时可以转交给他们——记得一定要快。”

高陌闻弦歌而知雅意,当下就明白自家老爷这是要破财消灾了,不过这财破得可不小。他轻咳一声,再次提醒道:“可是老爷,库房里超标的部分加起来,至少得值二十多万两,如果按照咱们卖给京营的价格来算,怕是要接近四十万两了。”

“你们到底存了多少啊?”

高务实也愣了,但马上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四十万两就四十万两吧,这次情况紧急,便宜这帮王八羔子了。”

高陌也没法子,一脸牙疼的模样,愁眉苦脸地走了。  高务实则对之前来报信的家丁头目道:“行了,那边的事咱们不必着急,刘都督想玩花样,我就陪他玩好了。倒是余印君这批人,我还真不能不去见一见……走,咱们去欢迎欢迎诸位公子,顺便也让他们看看我,免得到时候说我忙着在白玉楼白昼宣Y,居然没法立刻迎接。”

下头的家丁们其实都不清楚整件事,但老爷这么说了,他们当然只能附和。  很快高务实便到了大门口,下令大开中门——呃,其实白玉楼这庭院大门是西式的,倒也说不上什么“中门”,反正就是把大门全打开了。  高务实亲自迎了上去,果然对面是一溜的马车停在那儿,以余廷槚、王士骐为首的一干“学子”至少有二十多个,声势还真不小。  “余兄、王兄、诸位仁兄,欣闻列位踏春游玩至鄙处,实在是蓬荜生辉,务实喜不自禁……”高务实这一通客套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撒,甚至还极其客气地一个个去和来此的学子交谈,交换字号——他当然认不得这许多人,因此要交换字号,以示礼貌。  余廷槚和王士骐虽然惊讶于高务实出来得这么快,而且面色如常,但还是笑意盈盈地跟他寒暄着。  等高务实去一一与其他士子废话的时候,王士骐才小声对余廷槚道:“余兄,这局面似乎有些不对劲啊,咱们……”  余廷槚不动声色地道:“别着急,我瞧他这地方大得很,说不定只是自以为能把人藏好……咱们还是先等刘都督那边的行动,到时候再随机应变。”

“可他出来的如此迅速,这该怎么说?”

王士骐显然还是有些担心。  余廷槚摇了摇头,不屑地道:“这就不知道了,说不定他只是……办事快呢?”

王士骐忍不住偷笑起来,压低声音道:“还是余兄见识高,此人年纪轻轻就富甲天下,小弟听闻这白玉楼里金屋藏娇、美女如云,就算比起皇宫大内也不遑多让,没准他这身子早就虚了……”  “呵呵呵呵……愚兄也持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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