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神奇了!”
关毅青、郭伟,以及林其钊手下带来的两位,在不到十分钟内,齐齐被小木征服了。方式很另类,指画。用手指、指甲等不同硬度、不同角度,在电脑触摸屏上画肖像,再辅之以手触笔的修改和增删,会描绘出一张活灵活现的肖像,整个过程用时极短,恐怕排上一打警中的描蓦师也赶不上他一半的速度。“他是谁呀?”
有位深谙这种作画难度的警员,小声问郭伟。郭伟笑笑道:“不认识,而且最好别认识。”
本来开个玩笑,却不料那位如临深渊凛然道着:“明白了,应该是特勤,咱们的同志。”
噗……关毅青没忍住,一咬下嘴唇,继续没忍住,郭伟脚碰碰她,让她忍着,她不好意思笑笑,使劲屏住这声要爆出来的笑声了。可也奇怪了,平时孰无正形的小木,正画画时,那么的专注,那么的投入,他一手拿笔、一手作画,闪着荧光的屏幕,一幕一幕,被他描绘出一个又一个嫌疑人的肖像,面对着每一个肖像,他笑着,仿佛这是一件极为开心的事一样。又一副画出来了,一个极其猥琐的光头,暴牙、凸嘴、鼻上生粉刺、腮上生疙瘩,那维妙维肖的丑容,还真把在座的吓了一跳,有位警员脱口而出道着:“有长这么奇葩的人吗?”
“有,说不定很快就能见到。”
小木道着,缩手成爪,一摸屏幕,四个人的肖像,每人或两副、或三副,未化妆前和化妆后的对比,差异很大,他像完成了一件浩大工程一样长舒一个懒腰道着:“查吧,瘦的叫主板,广东籍;猥琐的叫锁子,长成他这样籍贯不重要,很好查;女的叫蓝妮,云南籍;还有这个青头,在苏杭混过,派出所就应该有案底……四个人,应该都能查到案底。”
一位和滨海专案组接驳着,比型、矫正画面,然后输入数据库,郭伟小声问着:“你怎么确定,他们都有案底?”
“猜一下嘛,说不定就猜中了。”
小木笑着道。那笑里,肯定有话,卖关子呢,郭伟咬牙切齿给了他个威胁,小木指指他道着:“态度不端正啊,我说……你叫什么来着?”
“你知道啊……我就叫……什么来着。”
郭伟故意道。“呵呵,好像对我有情绪,这情绪来自于什么地方呢?”
小木眼瞟瞟关毅青,然后目光定了两秒钟,关毅青出声道着:“敢胡说小心点啊。”
这话听得小木抚掌乐道:“哦,我知道情绪来自什么地方了……呵呵。”
感觉得出郭伟把他当成威胁了,而诱因恐怕在关毅青身上,小木越看两人越有意思,以他的贼眼,那能看不出这位帅哥有情,而美女却无意。“太可惜了,郭伟,你应该请教请教我泡妞招数,看妞和看嫌疑人一样,你看得出她心里的真正向往才能投其所好啊……是不是以前献殷勤都白献了?”
小木笑着道着,说得郭伟面红耳赤,抿着嘴不敢吱声,而关毅青更不敢接茬了,借故和那两位警员站在一起,看搜索的结果。瞧瞧,太明白的人,注定没朋友,郭伟也不理他了,扭过脸了。嘴刚闲了几秒钟,那两位警员有一位以崇拜的眼光看着小木,小心翼翼问着:“同志……您在哪儿受的训?”
“受训?”
小木一愣。“就是这个……”那位警员比划着,这种画肖像的方式匪夷所思,他是头回见,传闻着国际刑警里有类似的培训,能用简单的线条勾描,在电脑上恢复一个人的脸部轮廓,似乎刚才小木用的就是了。“这种事得有灵性,不是能培训出来的……来来,我再给你玩一个。”
小木道,拿过来了笔记本,拿着触笔蹭蹭蹭几笔画着,一亮给大伙问着:“看,这是什么?”
呃……四位警员齐齐愕然,这尼马画得是一个肚脐一片毛,活灵活现的女人下半身,关毅青咬牙切齿,恨不得一脚踹上去。“思维有定式,眼光也有定式啊……如果这样看呢?”
小木把电脑屏幕翻过来了。然后众人又是一呃,倒过来风景迥异了,成了一个满头乱发的老人形象,肚脐像嘴、褶子成了眯起来的笑眼。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中,他的笔触动着,一撮毛蹭蹭一扩展,转眼成了一个威武的狮子头,狮子头一颠倒,又成了一个虬髯的脸部形象,然后又添几笔,眨眼变成了一个哈士奇的形象,变得眼花缭乱,看得四人目不暇接,小木兴起道着:“技术宅的眼中,世界是0和1构成的;而画家的眼里,世界是色彩和线条构成的,精妙的化妆就是改变色彩和线条,利用人的视觉误差……对了,那位蓝妮是此中高手,不是简单的化妆师,肯定学过绘画,她化的太漂亮了。”
小木把电脑放下时,众人在惊愕中还没有省过来,回头时,林其钊也在愕然看着,表情像见鬼一样,被吓到了,小木看他没反应了,出声问:“怎么了?”
“哦……木先生,您出来一下。”
林其钊叫着小木,小木跟着出去了。关上门,方才惊省的一位问着:“我收回刚才的话,这个人不是警察。”
“哟,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郭伟问。“这么牛逼的人物,当警察太屈才了。”
那位看着屏幕上的画,惊讶地说道。“又猜错了,他去报考巡警,被招聘的撵走了。”
关毅青淡淡地补充句,然后那两位听傻了,十足不相信的眼神。恰在这时,电脑上的警讯闪烁着,那是已经有消息了,速度这么快实在出乎意料,关了画屏,家里传输过来已经是电子档案的显示了。四个人,用时不到十分钟,全部现形了。没错,四个人,都有案底,小木的简笔画,和罪案建档留存的照片,几乎是一个模子拓出来的,一模一样!“神啊,我们这次抓捕,要开作弊器了!”
一位警员凛然道着,众人面面相觑,愣是一下子消化不了这么大的惊喜………………………………走廊外,申令辰和林其钊正看着小木,黄金宝的审讯有点小问题,不是审不下来,而是不可能那么迅速地审下来,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和时机。“肯定有顾虑。”
申令辰如是评价。“刚被捕,抵触心理不可能没有。”
林其钊道。审讯,就是一点一点,慢慢的消磨你的抵抗,一点一点击溃你的心理防线,两人奇也怪哉地问上小木了,小木好奇看着他们,申令辰解释道着:“开始前我想咨询你一下,别像潘双龙那样就麻烦了。”
“对,你在陕省接触过类似的事,您觉得他的心理弱点在哪儿?”
林其钊问。“就是为钱驱使的,这种人好对付……先给我找套警服,这么吓唬一下,绝对奏效。”
小木小声道着,两人附耳听计,听完了,似乎有点嗝应,申令辰使着眼色,反正黑天半夜的,那有那么多讲究,林其钊勉为其难答应了。开审前,嫌疑人已经找出来了,申令辰和林其钊兴奋得直击掌,有这些面部特征再加上一个线人的口供,滨海发生的盗窃案已经不是难题了,在众人不解的眼光中,林其钊拿了件五队队员匆匆找来的警服正装,给小木换上,相携到了审讯室的门口,申令辰和林其钊,先行进去了。落坐,开记录仪,被葫芦兄弟折腾了一通的黄金宝嘴里还残留着橡皮泥的颜色,乘机跑没跑得了,又被揍了一顿,绳子解了,现在换上铐子了,猝来的变故让他心情已经坏到了极点,怕是这种情况下,该着破罐破摔了。“黄金宝,东西哪儿来的?”
申令辰问。“取错货了,还没来得及看呢。”
黄金宝幽幽道着。“光那一袋子表,几百万打不住啊,你真想自己扛着?”
林其钊问。这是个最严重的问题,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什么,黄金宝嘴唇直哆嗦,可惜就是憋不出一句话来……对了,这种东西,只能胡诌八扯是捡的、拿错的,以及任何和自己无关的情况等等,想着想着,黄金宝突然想到下落了,直道着:“对了,我想起来了,是那群人的,就找我那群人,领头的叫大葫芦,大名叫胡一明,他大哥叫木林深。”
哦……申令辰和林其钊相视一笑,林其钊笑着道着:“这正是我们接下来要说的话题,我们掌握的已经够多了,其实你的口供真不那么重要,一定想明白了再选择一个认罪态度啊。”
林其钊很温和,申令辰也不难为他,两人的样子真像是知道的够多了,黄金宝急切辨着:“真的,真是他们的,木林深原来就是毛世平手下的马仔,毛世平一走,他成大哥了,想黑吃黑嘛,和我真没关系,他们存的东西,我不敢动,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哦……那,我介绍给你一个人认识一下,进来吧。”
申令辰道,门应声而开。正装、警服,小木扶扶帽檐、整整警容,迈步进来了,双脚腾地一合拢,向林其钊和申令辰敬礼道着:“报告申副政委、林处长,警员332642奉命归队!”
咚……黄金宝两眼翻白,毫无征兆地一骨碌栽地上了,椅子是焊死的,这货也真可以,浑身软得像面条,直接昏厥过去了。我艹,吓过头了,申令辰和林其钊哭笑不得了。对付这类人,小木已经有办法了,他上前蹲下,恶狠狠地喊着:“黄金狗,五哥说了啊,货丢了,特么滴小心把你全家扔大池子里。”
哦……呀呀呀……黄金宝一阵抽搐,又吓过来了,吓得口吐白沫、出气不匀,两眼惊恐地看着小木,你你你……半天你,就是憋不出来。“知道怎么回事了吧?说,问你呢?”
小木吼着。“知道,知道。”
黄金宝吓得点头道。要是这个人是警察的卧底,那就死路一条了,小木附身道着:“知道了你就别犯傻,你是秘密被抓起来的,我现在就能散布消息说你携货私逃了,信不信五哥弄死你全家?”
“啊,别别……我求求你,我什么也没干,就帮他们送送货。”
黄金宝拽着小木哀求着。“是啊,你藏匿罪又不大,赶紧找着正主啊,货是他们的,就你这鸟样没这么大本事……坐好,”小木道着,把黄金宝扶到了审讯椅上坐好。话已至此,黄金宝已经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了,涕泪长流地哭腔道着:“哎哟哟……木爷啊,你可把我们坑死了。”
“绝对没有,兄弟我是相当照顾你啊,我已经向组织上反映了,潘双龙、马寡妇和丧毛是主犯,你就是小从犯,你要扛着,就当我没说。”
小木道。这痞气太浓了,申令辰一摆说道:“出去吧。”
“是!”
小木严肃地一敬礼。回头对着涕泪长流的黄金宝猛地喊了一句:“哭什么哭……把他们送上死路,你才有活路啊,赶紧交待!”
这当头棒喝,黄金宝像醍醐灌顶,一抹鼻涕泪,语无伦次地说着:“我交待,我交待……货真不是我的,是丧毛的……不不不,是潘子带人偷回来的……找到下家才卖,马寡妇被警察追得紧,五哥说这货暂且不敢动,等风头过了再说……”小木掩上门时,黄金宝已经陷进了极度疯狂状态,开始语速飞快的交待,死路和活路之间,该怎么选择谁也清楚。只是如此迅捷的,像喜剧表演一样的情景转换,把另外几位警员可看傻了,林其钊手下高手不少,一直对小木钦佩有加的那位,指着出去的小木脱口道:“他是警察!”
“你的判断怎么又变了?”
郭伟好奇问。“这个诈术用得非常好,撩起嫌疑人趋利避害的心态,一下子就打开口子了。”
这位警员道。“我向你保证。”
关毅青严肃地告诉他:“他……绝对不是警察。”
可为什么严肃的表情,还有那么多的哭笑不得呢?隔了好一会儿,关毅青在监控上看不到小木,有点心焦地从房间出来找人了,没找着,守门的刑警给她指了个特询室,他推门而入,一下子僵在门口了。小木已经脱下了警服,工工整整叠好,手正摩娑着警帽,难得见他这么正经一回,关毅青看了好久才出声道着:“你好像有警察情结?”
“嗯,有,小时候玩警察抓坏蛋,我们都要抢着当警察,谁也不愿意当坏蛋。”
小木轻声道。“或许……你有机会成为警察的。”
关毅青安慰道。小木回头了,脸上是一种神秘的笑容,关毅青好奇问:“笑什么?”
“其实职业和姓名一样,都是一个符号,非要把人生用一种符号来定义,那就会失去它原本意义的。”
小木道。“很难懂啊。”
关毅青一下子没明白。“不难懂啊,像围城,城外的想进去,城里的想出来,难道你当警察,没有厌倦、烦躁、力不从心、甚至憎恶这个职业的时候……理论讲是干一行爱一行,事实却是干一行伤一行,一个单纯的职业,会束缚你的个性发展的。”
小木道,地下世界似乎把他变了一个样子,一个行径像恶棍,说话却像神棍的样子。心理学家,说什么话都要有几分道理,那怕是伪命题也不那么容易分辨,关毅青听着这货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她笑着道着:“那我刚才好像看见,你想进城?”
“就像你想出城一样。”
小木笑着道。“切,又来这一套。”
关毅青知道小木的连蒙带诈水平。“别小看我这一套,经过历练已经炉火纯青了,想试试吗?我能在一分钟内让你心服口服。”
小木道。“哟,你吹牛倒是长进多了。”
关毅青愕然道,与初见相比,这货更显得欠揍了。“那就试验一下,首先,你的童年很不幸。”
小木雷语一出,关毅青愕然一瞪,小木情知有误,转口道:“但比大多数人幸福。”
“看得出,你生活在一个普通而又普通的家庭,家境一般,穷养出来的姑娘这么矜持,那说明你有一个刻板而且严厉的父亲,很会教育子女……你隐忍的性格呢,反映出你应该有一个和霭、甚至逆来顺受的母亲……我甚至能猜出你父亲的职业……刻板而严厉,比如公检法的人员、比如公职或者教师一类……是教师,是老师……告诉我,对吗?”
小木问,在“教师”那个词说出来时,关毅青脸上有了同频的振动,让他捕捉到了。关毅青又一次被这个神棍吓住了,她呆呆看着,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就是正确答案。“沉默,我就当你默认,其实一直以来有一个秘密,我要告诉你啊。”
小木道。沉浸在惊讶里的关毅青机械地问着:“什么?”
“看得出,你曾经对我很不齿、厌恶甚至憎恨,但现在,我觉得你已经走出心理不适应期,有点喜欢我了?”
小木笑道,关毅青一抿嘴唇,做了个好呕的表情,小木笑着道:“我要告诉你的秘密是,其实……”无意中,小木用语言拉近着彼此的距离,越凑越近,声音越来越小,疏于防备的关毅青没有注意到已经越过了安全的距离,小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着秘密:我喜欢上你了!关毅青脸刷地红了,然后更可恶的是,小木顺势凑着,在他颊上啵声一吻,关毅青蓦地被袭,一下子清醒了,挥手就来,小木一矮身,正巧躲过,关毅青顺势一脚,直接把他踹翻在地,气咻咻走了。“哎哟我艹,判断失误。”
小木坐在地上,乐呵呵地笑着道着,失误不重要,关键没失手。这个小小的插曲无人关注,黄金宝竹筒倒豆子一般在交待,如破冰而出的案情,像一支一支兴奋剂,快把参案的警员听得兴奋过头了。后续的警力在迅速跟进,晚二十时四十分,滨海以十队队长许飞带队的一行,在商贸街和守卫陈少阳汇合,这里起获的赃物已经惊动上层,滨海方面正在调整着部署,重新调配警力。与此同时,黄金宝的交待,再加上浮出水面的盗窃嫌疑人,让专案组也兴奋异常了,省厅督导命刑侦局郑克功局长带队赶苏杭指挥此案的推进,整二十一时,针对滨海四位嫌疑人的抓捕,已经秘密展开了。二十一时三十分,郑局携专案组骨干警力抵达苏杭刑侦五大队,轻车简从,是乘两辆押运车来的,为了保密起见,两辆车里,密密匝匝足足塞了四十多位警员。也在这个时候,申令辰和林其钊,却带着小木,悄悄离开了五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