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感到进退两难。楚枫将两枚骠骑令牌擦了擦拍在桌子上:“每次吃猪头肉都得搭进去一头猪,今天差点赔上身家性命!”
钱飞一把抓住令牌咧着嘴,腮帮子上的血迹来回动着:“这东西要是被抢走了真就搭上身家了!”
不过现在的形势跟搭上身家也没多大区别,要是房子不结实早就给打塌架了。在袭击开始前的瞬间,楚枫就把两枚骠骑令牌揣起来了,扔出去的不过是个空箱子罢了,他可以舍掉小店里的任何宝贝,但骠骑令牌绝对不能丢!正在此时,一个年近五旬的中年人畏畏缩缩地跑进来:“二位没事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人没事就万事大吉!”
钱飞擦一下脸上的血迹:“您说的倒轻巧,我和楚爷差点没命了!”
“你们平时也没得罪过人吧?”
老夫子唏嘘短叹地从地上拾起唐三彩的碎瓷片,咂咂嘴:“可惜了了,前天别人给三百多万没出手,现在三十都不值了!”
“您就别伤口上撒盐了,快讲个故事让楚爷乐呵乐呵吧,他现在可就剩下一堆故事值点钱了!”
钱飞气呼呼地冲出去查看房子伤损情况,回来之后跟斗败的公鸡似的:外面的情况比屋里还惨!楚枫拿起天地令牌在老夫子眼前一晃:“夫子,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吗?”
老夫子微眯着眼睛盯着令牌,目光热辣:“这不是楚家的令牌吗?你让我看过的!”
“您看好了,这不是楚爷家传的那个!”
钱飞搬来凳子一屁股坐在上面,龇牙咧嘴地包扎伤口,弄得双手全是血,生怕楚枫看不见似的。老夫子拿过令牌翻来覆去地看罢多时,才一本正经地叹了口气:“有个传说……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楚枫满肚子都是火气,要不是对手的火力太猛,他早出去拼命去了。老夫子的肚子里有点墨水,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典故传说他基本都知道,往往很平常的故事经过他渲染娓娓道来之后,楚枫和钱飞听得有滋有味,打发了不少无聊的时间。不过今天有点不一样,小店被砸得跟刚刚拍完大片似的,楚枫哪有心思听他长篇大论?“这是大唐骠骑军的传令牌,楚家家传。”
老夫子打开了话匣子,哧溜喝一口热茶:“传说玄宗皇帝时期威震西北边陲的大唐远征军一举扫灭西域各国,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远征小勃律——小勃律您二位知道在哪不?就是如今的阿富汗边境地带,唐朝的时候叫连云堡……”“这故事您都讲好几遍了。”
楚枫打断了老夫子的话,叹息一下。老夫子深深地看一眼令牌:“传说当然也是那个传说,故事还是那个故事——不过我发誓这是正史,是真事儿!”
“说的一本正经似的,到底有没有这么回事?”
钱飞急得抓耳挠腮,当务之急是规劝楚枫去寻宝发大财,而不是守着这一大堆破烂重建家园。“有!”
老夫子憋得满脸通红,生怕钱飞和楚枫不相信,就差没对灯发誓了。钱飞抓住楚枫的胳膊:“夫子说有那就有,您还犹豫什么?那娘们没骗咱,再者说难不成窝在这别地方守着一堆破烂过一辈子?老爷们就应该活出个老爷们样!”
楚枫想要过安稳日子也不太可能了,店都被毁了还怎么生活?但要想重整旗鼓谈何容易!真金白银地往里砸,关键现在手头没那么多钱,想砸都没有。那些打砸小店的王八蛋连影子都没逮到。换句话说,究竟谁在算计自己都不知道,憋屈得要死。这些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夫子知道那个传说,而且舒妃提出的合作条件有足够的吸引力。“怎么样?楚爷!”
钱飞可怜巴巴地看着楚枫:“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咱有钱了也去砸别人家的古玩店!”
钱飞的志气不小,还没放屁的功夫就忘记了那帮打砸的冤家对头。楚枫只好漠然地点点头,他想不出来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唯有通过冒险赚点本钱,以图东山再起。楚枫的心里还装着心事:当初老爷子手把手地把骠骑令牌传到自己的手里,还讲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故事,他想知道传令牌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更想知道老楚家的先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一番造化才将骠骑令牌流传至今?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京城菜市口背巷的一座深宅大院内,从天空中落下一只大鸟,一个身着黑色冰沙时装的女人轻轻地抬起胳膊,大鸟落在牛皮护套上,詹莎莎抚摸着大鸟的羽毛,转身看一眼站在一边的胖子:“有人砸了他的店?胆子可真不小!”
“莎莎,他那个也叫个店?偏僻得要命,眼睛小的主都看不到!”
胖子叼着雪茄揶揄道:“不过那小子眼光不错,一下就看准了是措金鹦鹉樽,执拗着不杀价,非要跟您合计,连价码都懒得出。”
“您没给他讲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吗?”
詹莎莎的手一抖,纯种的海东青展翅冲向天空,詹莎莎摘下护套扔给胖子。胖子苦笑:“人家是行家,一掌眼就知道不是西北的,讲故事有用吗?浪费吐沫星子不值得!”
“二叔,有些时候要讲故事的。詹家祖祖辈辈都不会讲故事,跟着皇帝老儿的屁股后面转悠了几百年,到头来怎么样?家道中落!”
这点詹武再清楚不过,尤其是在明末清初那会,詹家凭着一手寻龙点穴的手段结交了不少望族,熟料风云变幻,不少人在堪舆龙穴的时候失踪,差点断了香火。传到詹莎莎这已经是第十六代了,当年的寻龙高手均已作古,唯有詹武靠着三脚猫的功夫混迹江湖。他是一名天师,藏在民间的天师。詹武粗通堪舆测算、阳宅阴宅、风水河洛、寻龙点穴、测字算命等等,但长的有点猥琐,上不了台面,若不是族里出了个莎莎,他早已断了重振家族的念想。詹莎莎是詹武大哥的女儿,在她这一代是第一个入天师门的,也是几百年来最年轻的天师。有人说现代人不信什么天师地师,都相信科学去了,但在民间的信众大有人在。就好比“江湖”一样,普通老百姓哪儿知道什么“江湖”?但江湖无处不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本来想用措金鹦鹉樽“投石问路”却吃了个闭门羹,说到底是二叔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而已。“明天我去会会他!”
詹莎莎扔下一句话,消失在深宅暗影之中。詹武望失神地望着侄女远去的背影不禁叹息一下,他想劝詹莎莎不要趟这沟浑水,消息显示楚枫的小店被砸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她去了说不定又会惹出什么麻烦。不过他深知这位新任“族长”的脾气,一条道跑到黑,撞到南墙都不会回头的。楚枫的小店被砸一事在一夜之间传遍圈内,不过很快就消退了,就如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扔进了昆明湖里,没荡起多大的涟漪。小店彻底关门大吉,楚枫也用不着打理了,侥幸没有损坏的宝贝都打包塞进了保险柜里,店内依然保持着被打砸时候的原样。老夫子这两天泡在楚枫家里,把那些“说来话长”的传说讲个底儿清,令楚枫诧异的是他的传说故事跟《楚氏家传》大体差不多:老祖宗担负着重要使命,而且还有一大批宝藏。早餐已必,楚枫在后院雷打不动地练太极,就跟没发生事情一样。不过心里还在思考着舒妃的合作计划,愈发感到她对骠骑军的历史解读有些令人匪夷所思。按照《楚氏家传》的记载再结合老夫子的传说故事,当年大唐远征军溃败之后,骠骑军兵分两路突围,一路牵制追击的阿拉伯敌人,另一路则翻越雪域高原,但他们终究没有再度汇合。也就是说两支骠骑军消失在归乡的路上。或者是全军覆灭,或者是流亡他乡。这段时间楚枫被各种事情搅得头晕脑胀,尤其是憋闷在心里的火气仍没有得到发泄。他不是不想报仇,而是不能去报。他隐约地感到这件事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有两个关键点始终在困扰着楚枫,一个是钱飞为什么要把保险箱拿回来,另一件是舒妃怎么那么巧当了一把及时雨?楚枫对此深表怀疑,但事实上的确是舒妃帮了忙,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她与袭击者有关联。很显然那帮家伙是为了两块铜牌而来的,而知道此消息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三个人,一个是舒妃一个是钱飞。一个是自己的损友,另一位是极力拉拢自己入伙寻宝的神秘女人。女人神秘不是什么好现象。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楚枫不抬头就知道是钱飞回来了,走路地动山摇的,人还没进来粗鲁的声音先到了:“楚爷,成了,舒小姐还交了定钱那!”
钱飞提着一支小皮箱阔步进来,趾高气扬的劲儿跟刚下完蛋的母鸡一样,生怕没人知道,进屋把小皮箱砸在桌子上打开,里面滚出十几打百元现金,很是扎眼。“这点儿钱还不够买装备的呢,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楚枫放下手里变形了的古董酒壶,就知道这小子眼皮子浅,尤其是看见美女的时候更撑不住劲,仨瓜俩枣就给糊弄住了。“装备由舒小姐方面负责,咱们出人出力就行了!这钱是给您压惊的,也算是行动启动资金!”
钱飞拿起两打钱摆弄着笑道:“舒小姐说让咱们静候佳音!”
楚枫拿起一打钱在钱飞的眼前晃了晃:“他们的装备咱能用吗?”
“不能,那您列个清单,明天我就去弄去吧。”
钱飞浑身沸腾的血液似乎一下就冷却下来,鼻子尖冒冷汗。楚枫扬了扬手中的古董弩:“是给你买。”
当了八年特种兵,装备一直留到现在,楚枫是一个比较念旧的人。出类拔萃的特种兵所配备的装备不是简单的用钱就能买来的。比如说狙击步枪的瞄准镜,楚枫使用的瞄准镜是经过自己特殊调配的,再比如救生索,他喜欢用手工打造的飞爪,锁链前段是精钢打造的,后面的是纯牛皮的十八米长的绳索,市面上根本没有卖的。“无功不受禄啊,那女的下血本邀请咱探险寻宝不简单,小心把咱给卖了还给人数钱!”
楚枫拍了拍钱飞的肩膀,把钱扔在桌子上,披上衣上走出小店,一阵风吹来不禁打了个冷颤。德福茶馆内客人稀疏,楚枫和钱飞两个人一进来便感觉有点不对劲,无论是掌柜的还是伙计看他们的眼神都是闪烁的,大概是因为小店被砸出了名所致。两个人在临窗的位置坐下。“来壶宜兴红!”
钱飞向伙计努嘴:“要烫嘴的,老子心里有火,败败火气!”
片刻之后茶上来了,钱飞还没喝到嘴里,茶馆里便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钱飞的眼珠子差点掉进茶碗里,他看过许多漂亮的女人,却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前凸后翘身材火辣,天生丽质风姿绰约,猫步慢走,跟T台上的模特似的。钱飞嬉皮笑脸地打了一声呼哨:“美女,请你喝杯茶!”
勾搭女人是钱飞的一大爱好,无论什么样的女人他都想尝试一下,结果当然是花钱如流水。现在兜里又有钱了,底气十足。詹莎莎的脸上露出嘲讽般的笑意,缓步走到茶桌前,手直接搭在钱飞的肩膀上,目光却看着楚枫:“我要跟你谈谈。”
詹莎莎笑得很甜,声音却很冷。钱飞脸上的轻浮笑容已然凝固,不可思议地看一眼詹莎莎和楚枫:“你们……约好的?”
詹莎莎瞪一眼钱飞,钱飞只好让座,楚枫却无动于衷。他早就看到了站在柜台前的那个胖子就是昨天上午卖措金鹦鹉樽那家伙,至于詹莎莎,他没有什么感觉,女人而已。詹莎莎把措金鹦鹉樽轻轻地放在茶桌上,端起钱飞的茶杯小饮一口:“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楚枫收回视线:“我洗耳恭听。”
钱飞的老脸火辣辣的,如花似玉的大美女一进来就要给楚爷讲故事,自己好像是个多余人一样。早知道这样就不给他们牵线搭桥了!不过还是陪着笑脸坐在旁边,不错眼珠地看着美女,喝茶嗑瓜子,怡然自得。“这支鹦鹉樽来自东帕米尔高原,一个塔吉克商人经过一座雪山休息的时候从雪山上掉下来的,他怀疑山上藏有宝贝,便组织人马寻找,死了很多人,没有找到宝藏。”
詹莎莎温柔地看着精美的鹦鹉樽淡然道:“我辗转多时得到酒樽,三入帕米尔高原,却找不到那座雪山。”
又是一个狂热的寻宝故事,楚枫对此已经麻木了。“措金鹦鹉樽是唐朝的不假,但不会现在帕米尔。军镇里不可能有人用这东西喝酒。”
楚枫淡然地看一眼詹莎莎,呼吸有点急促。没办法,他跟任何漂亮女人说话都犯这个毛病,詹莎莎热辣的目光里似乎是一把利箭一般,让他很难受。詹莎莎兴奋地点点头:“我查过相关资料,大唐天宝年间有一支远征军经过东帕米尔高原,西出作战翻越雪山,所以这支鹦鹉樽出现在那里也不足为奇。”
楚枫狐疑地看着措金鹦鹉樽,心里翻腾不已,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来自帕米尔高原的远征军实物证据,结合老夫子讲述的传说和《楚氏家传》,几乎可以肯定那段历史是真实存在的。不同的是舒妃所提出的寻宝是寻找“龙城宝藏”,而这位却是找的雪山遗宝。“什么意思?”
楚枫皱着眉看一眼詹莎莎问道。“合作!”
詹莎莎热辣地看着楚枫:“传闻您是骠骑军的后代,特来诚意邀请,如果您感兴趣的话,这支鹦鹉樽我拱手奉送,怎么样?”
钱飞喜笑颜开:“真是无巧不成书,楚爷正好要去散散心那!”
“我等你们的消息!”
詹莎莎深意地看一眼楚枫,灿烂的笑容似乎瞬间融化了男人的冰冷,转身而去。半晌,楚枫才幽幽地呼出一口气来:“你确定她讲的故事是真的?”
“女人漂亮是真的吧?这宝贝也是真的吧?詹氏家族财大气粗,只要莎莎小姐愿意,咱乐得陪她玩!”
钱飞兴奋的满脸通红:“三月桃花开,好运自然来,没想到财运和桃花运说来就来,这买卖值!”
“你说她叫詹莎莎?”
楚枫披上衣服余怒未消地瞪一眼钱飞,这家伙早就提前约好了人,千方百计地把自己哄到茶馆,目的不言而喻。钱飞自知理亏,捧着措金鹦鹉樽跟在楚枫的屁股后面:“楚爷您就消消火把,咱是搂草打兔子一勺烩,脚踏两只船吃香的喝辣的还有美女相伴——关键莎莎是寻龙点穴的天师,用处大着那!”
楚枫径直走出茶馆,钱飞追出来还在絮絮叨叨。楚枫夺过措金鹦鹉樽:“告诉舒妃尽快启程,我找老夫子入伙。”
钱飞打了一声口哨钻进车里:“楚爷爽快,雷厉风行!”
古香古色的会客厅里半面墙都是各种图书,舒妃的脸上满是得体的笑容,笑容里面却夹杂着复杂的表情。“我是个老古董,不过跟琉璃厂的古董没法比,不值钱喽!”
“徐先生真幽默!知识就是力量,学问就是财富,越老越值钱!”
舒妃优雅地笑着坐在竹椅里,顺手翻开茶几上的一本书,竟然是繁体字的《大唐西域记》,不禁眉头微蹙:“您对历史很有研究?”
“哪里哪里,我的专业是研究古生物的,是古生物的发展史,跟历史不同啊。”
徐罔文看一眼舒妃,老脸不禁红了一层:“我这只有菊花茶,委屈舒小姐了。”
舒妃放下书优雅地笑了笑:“大繁至简,这是当下流行的生活状态。有时候我也想生活越简单越好,而不是复杂。”
“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徐罔文坐在舒妃的对面,目光里似乎跳动着什么东西。舒妃对老男人不感兴趣,尤其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老男人。他眼中流露出来的那种热情色彩似乎有些不单纯。阅女无数当然知道女人的心,而舒妃是“阅男”无数,眼光更加毒辣,瞟一眼男人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也是舒妃用两杯红酒和三句话就能让钱飞俯首听命的主要原因。男人的弱点在于色,而女人的优势在于知道怎么色诱。但很多男人不承认而已,譬如那个大半夜提着保险箱和猪头肉回古董店的钱飞。坑早就给他挖好了,而他却不自知。“是为了一项合作计划,需要对古生物和历史均有研究的专家参与,我已经拜访了几位知名的专家,都差强人意。”
舒妃美目流转看着徐罔文:“公司计划加大对西北生物属类普查力度,以确定投资方向,作为公司新的利润增长点和战略发展支撑,我是外行,只好请专业人氏做这项工作。”
徐罔文思索片刻:“您找对人了!我最近在研究的项目是关于高原古生物种群进化与消亡的,所以才看这本《大唐西域记》,对里面所描写的一切生物很感兴趣。西北生物种群其实十分多样,但由于地理条件恶劣,我们几乎没有掌握,在国内也是一项空白,如果能与贵公司合作的话,我们将会实现双赢!”
舒妃的目光有些迷离地点头“那……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徐罔文兴奋地搓着手,黑边眼镜后面的色眼却盯着女人,乐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