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 数(1 / 1)

随军运送的粮草,用粮车载着跟在队伍的最后。目前的形势,赵军围住了敌人副将率领的先锋,而赵军面对躲入壁垒中的敌人也暂时停止了攻势。粮官早早就指挥着运粮之卒将车上的粮袋搬进了专门搭建的帐幕中,而上面的人也派遣了一支队伍严加看守。渡河的部队只有八万余人,随军渡河的粮草最多能支撑五十日。在赵括的计算中,五十日的粮草绰绰有余。

赵军的粮官按照主帅的吩咐准备好了粮草,而且那批重要的粮草是由他亲自监督运送的。

从今年入春之后,从邯郸运来粮草的时间间隔便越来越长,这曾经是粮官的一个腹心之疾。没想到那个问题却被新来的长平主帅给解决了。

由天下最大的粮食商人提供的粮草,长长的粮车队伍直接从齐国而来,当时给粮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有了那批粮草,四十万大军三个月内不会有缺粮之虞。

赵军渡河的八万多人是赵军中最精锐的部队,由主帅亲自率领。粮官督促着粮车跟在渡河部队的后面,大部分的粮草依旧是留在大良山山脚下的粮仓中,然而随渡河部队而行的那批粮草更是重中之重。

战争的胜败关键掌握在主帅率领的这支精锐部队上,而这支部队能否正常发挥实力,关键掌握在粮草的顺利供应上。

粮官深知其中影响,自军队出发,那批粮草运送和支出时,他必亲自在场监督,不敢有丝毫懈怠。

每日黄昏,粮卒会到屯积粮草的帐幕中按照定量将第二日军中伙夫们需要的黍米送过去。粮食是按日支取,而支取的数量会留下文书记录。按照惯例,支出的文书记录由粮官按月汇总,然后呈报给军队最高统帅。不过,因为现下正处于交战阶段,再加上携带渡河的粮食有限,按月汇总的惯例临时改成了每三日呈送。

这一日黄昏,粮官像往日那样守在帐中。二十多位粮卒按照顺序将帐中码放整齐的粮袋一袋袋扛出帐外。那些粮袋上盖着柳字的印章还清晰可辨,一旦它们被送到伙夫们手中,第二天便会被人用小刀戳开口子,倒出黄灿灿的黍米,在大釜中经过一番蒸煮,变成香喷喷的米饭。

帐中同时坐着四位记录文书的粮卒。粮官在其中一人身后站着,时不时低头看一下坐着的那人记录在木简上的内容。

木简上面的数据绝对不允许有任何错误或遗漏。粮官在那人身后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阵,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正欲向另一人身旁移动。

“哎哟!”

“啧!”

掺杂着吃疼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粮官不悦地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位矮胖的粮卒刚扛起一袋粮食,正欲转身往外走时,不小心与后面空手而来的人相撞。

扛着粮食的那人踉跄了好几步总算是勉强站住了,不过原先扛在肩上的粮袋却重重地掉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另一位身形偏瘦的人则没那么幸运了,因为没有防备,一下子被对方撞得坐到了地上。

周围的人见状赶紧上前将两人扶住。

“小心点。”粮官站在原处,皱着眉嘱咐了一句。

“是。”

因为两人并没有受什么伤,再加上粮官就在不远处站着,两人不仅没有起争执,连话也没多说几句,各自继续自己本来要做的事。

矮胖的粮卒弯腰抓着粮袋斜对的两角,一运力将地上的粮袋重新抬离了地面。也许是因为两端不均匀受力,粮袋内发出细微的嚓嚓声。

“且慢!”

那一声带着强制的命令意味,粮卒心下一惊,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抓着粮袋的双手,刚被抬起一点的粮袋再一次重重地砸到地面上。

这期间粮官已经走到粮卒跟前。不知为何,他的脸色显得很不好,刚才微蹙的眉头如今扭成了几道沟壑。

只见他蹲了下来伸手在粮袋上摸了几下,接着又用力按了几下,几个动作下来粮官的脸色更加阴沉。

他缓缓地站起来,那个起身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以至于站直的时候又控制不住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们全部都出去。”不顾粮帐中其余众人诧异的目光,似乎是想要甩掉什么厌恶的东西,粮官几乎是竭斯底里地用力甩了甩衣袖。

“没听到吗?全部都出去!没有我的指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屏退了所有人,粮官又走到帐外,叫来了守卫粮帐的军吏,吩咐了几句之后,那军吏点点头,又向守卫的士兵们说了几句。末了他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对着空气挥舞了几下,复又将剑收入剑鞘,随后又不知说了些什么才离开。

几名留下的士兵手持武器,站在粮帐入口,背对着放下的帘幕。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无疑是在警告所有想要靠近粮帐的人——若敢擅自靠近,他们将让他顷刻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回到帐内的粮官,不知什么时候额上已渗出了一层汗。他抬袖胡乱抹了一把,从腰间取下随身的小刀,复又在刚才那粮袋旁蹲了下来。

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他拿着刀抵在袋子上却迟迟没有下手。良久,感觉到小腿上近乎抽搐的酸胀感,他舔了舔嘴唇,终于用刀在粮袋上划出一个口子。

“这是……?!”当视线落在那道口子上,粮官只觉得天旋地转。手一松,青铜制的小刀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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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西南走向的老马岭主脉与斜伸出去的西北——东南走向的支脉构成了一个“人”字形。在那“人”字的东边,还流淌着一条西北——东南向的丹河。于是,在“人”字的一捺与丹河之间,狭窄的地段尽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隘口。而秦军的大本营光狼城则恰好在“人”字那一撇的笔画末端。

王龁率领的大军今晨从光狼城出发,要援救章腾便一定会通过这个隘口。在得到敌军主力尽出光狼城的消息之前,赵括早已在隘口安排了弓步兵以及最强的精锐龙虎军。即使赵军人数远远不及王龁的军队,然而赵军占据着有利的地理优势,王龁想要迅速突破这个隘口恐怕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赵军在短短数日间利用周边环境易得的土石在隘口建起防御工事。工事的大部分由夯土墙组成,唯有隘口最狭窄的部分是一段石墙。无论昼夜,均安排着数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在工事的女墙之后,随时警惕着南边的河谷地带。

王景湛在土墙上眺望着远方。他一身胡服,胡服之上是黑铁制的护甲,护甲的肩上各有錾刻的一龙一虎的图案,头上戴着一顶黑铁红缨胄。其装扮跟他周围仅着单层皮甲头上无胄的步卒截然不同。

景湛的年龄大约在二十二三岁,神态显出一副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他的视力和听力均异于常人,有着野外动物一般的敏锐。与精湛的骑术以及剑术相比,视力和听力上的敏锐因为更不易从后天训练中得到强化,因此常被归入天赋一类。在他的同伴们还无所察觉之时,景湛似乎已先一步发现了什么,他突然转身顺着墙内侧的台阶跑了下去。待同伴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骑着一匹马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跃出了防御工事。

“怎么回事?!”一位将官模样的人趴在墙头上怒气冲冲地喊道。

“不知道啊,有人突然跑了出去……”

“哎哟,那不是景湛吗?”又一位将官模样的人从墙头探出了脑袋,与旁边满脸怒容的步卒将官不同,这一位将官头上戴着和王景湛一模一样的黑铁胄,只是那红缨换做了五色的锦鸡羽毛,看起来甚是威风。铁胄之下,是一对微笑的眉眼。那眉眼弯弯,几乎笑成了一条缝儿。

也许是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刺激了旁边的步卒将官,对方将怒意转到了头戴五色锦羽胄的人身上。

“司马翟,你的部下?”

头戴五色锦羽胄的将官仍旧一副眉眼弯弯的模样。

“楼兄宽心。我这个部下做事一向沉稳,应该没什么事儿……咱们等等好了。”他出言温和,完全不似一位武官,三言两语间便化解了对方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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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景湛下马,手里拽着缰绳,褐色的浅色眼瞳直视着前方。

没过多久,在河谷的尽头,一个小黑点逐渐靠近。随着距离的靠近,单调的马蹄声也清晰了起来。

一个灵活的身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呼啦啦地便朝着青年直扑了过去。

“景湛哥,你怎么在这儿?!”荆轲远远便看见一人一马立于前方,当看清那人的面貌,荆轲简直是又惊又喜。

景湛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表情,眼中却含着不易察觉的暖意。

“荆小兄弟,这正是我要问你的问题。”

荆轲搓了搓自己的手掌,难得地在熟悉的景湛面前露出一丝犹豫。

“景湛哥,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被留下来是因为赵括……”说到这里,荆轲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抬眼偷瞄了一下景湛。发现他神色如常,荆轲才继续说下去。

“大帅交代我一个特殊的任务。”

景湛深深地看了荆轲一眼,这个十二岁左右的孩子一身尘土,圆脸上灰扑扑的,似乎是一路上马不停蹄地赶过来的。

“是很紧急的事吗?”

荆轲抿了抿嘴唇,睁着一双猫样的大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景湛从自己的马上取下装着清水的皮囊递给荆轲。

“你先喝点水。我去向司马校尉报告一下,随后带你去大营。”

也许真是渴了,景湛注视着荆轲仰着脖子一口气喝了半袋水。接过荆轲递回来的皮囊,景湛翻身上马。

“走吧。”

“嗯!”荆轲随后也骑上自己的那匹小马,在马背上调整好姿势,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藏在胸口的那封密信。信件是没有拆封的状态,荆轲并不知道里面的内容,但是他知道那封信一定非常重要。

不知为何,自从在河边再次捡到密信,一直有一种无来由的不安缭绕在心头。因为那股不安,荆轲只想要尽快见到赵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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