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5日,宜城一中第二次模拟考结束,排名也很快出来了。瞿云光语文135数学140英语145,总分720,排名年级第一;叶贞语文126数学133英语138,总分697,排名年级第十。
叶贞拽着瞿云光去办公室看分数的时候,老师们正好在聊瞿云光。
由于瞿云光已经连续三次在考试中拿了720分——分别是上学期的期末考、这学期初的一模和这回的二模——老师们怀疑瞿云光在刻意控分,但是又不太相信,因为这次试卷比一模更难。而且他们觉得能控分控到这种程度的学生不应该还在一中就读,只觉得是巧合。
见瞿云光过来看成绩单,他们还跟瞿云光开玩笑:“上课睡觉还考这样的分数,讲出去不知道多少同学要被你气死哦。”
瞿云光站没站相,双手揣兜,笑得那叫一个无辜:“哪有,老师你别乱说,我高三以来明明就不怎么睡觉了啊。”
叶贞听到这话,半是嫌弃半是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拉倒吧!也不知道是谁不情愿过来看分,说自己还没睡醒。要不是她生拉硬拽,他就要睡今天的第三节课了!
叶贞真怕班里同学听到瞿云光这话会忍不住暗杀他。
“啊,叶贞这回考得还是不错的。”班主任这样对叶贞说道,“最近状态是有好好调整的,是吧?虽然跟以前比还是差了一点,但是也没关系,这个成绩说出去也很优秀的。”
叶贞点点头:“好的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
她之前确实是没调整好,毕竟寒假里真的没有办法好好复习。自一模以后她就愈发认真,每天都学到寝室熄灯才去洗漱,洗漱的时候还不忘背知识点,往往是十二点左右才会睡觉。
虽然讲起来是会让人觉得“会不会太努力了?就算要努力,高三了也要注意休息”的程度,但叶贞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你还不够努力,你只有再努力,你才能离开这里。”
“这里”是哪里?是宜城么?叶贞也不确定。
之前她没有刻意去思考自己未来要去什么学校读书,只觉得顺其自然就好,考上什么都可以。毕竟她的分数几乎可以说是除了清华北大,其他学校任她挑选了。
不过一模之后她在空暇时间想到这个问题,发现她确实从没有打算报考宜城的大学,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宜城以外的学校。
或许,这很能说明什么。
走出办公室时,叶贞隐约听见隔壁班的老师提到她的名字,还说了句:“叶贞最近是不是别的事情分了心?我看她和那个关系挺好的。”
然后班主任立马打着哈哈接话道:“哎呀这个年纪的小孩是知道分寸的,叶贞上次一模没考好,这回不就收心了么?没关系的,反正都很优秀,都很聪明。”
叶贞又不笨,当然听得懂两位老师的言外之意,于是难免看了眼身边的瞿云光。
他肯定也明白吧?
瞿云光察觉到她的目光,偏头问她:“怎么了?”
“我,”叶贞想了想,决定还是当做没听到那一段对话,转而换了个话题,“我其实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考不到七百分吗?”瞿云光温温一笑,安慰道,“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啊,也不要执着七百分。毕竟你考到现在这个分数,已经能进很好的学校了。毫不夸张地说,985和211随便你挑。你应该不是非清北不可的吧?”
叶贞抿抿嘴唇,笑了:“是啊,清华北大我才不奢望呢。我想去宁城大学,之前冬令营的时候我觉得它那边挺好的。”
瞿云光眉眼松软下来,故意调侃她:“是觉得那边的食堂好吃吧?”
“那当然了!”叶贞狠狠点头,差点就去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了,“我那次冬令营的时候吃到了那个蟹黄汤包,软软的,皮一戳就破了,里面全是汤,真的真的很好吃。我现在想到都忍不住咽口水。”
说着她真的狠狠吞咽了一次。
瞿云光被她逗笑了,拍拍她的肩头:“那就去宁城大学嘛,那边也不止汤包好吃,美食还蛮多的。你考上了的话,大学四年都吃不完。”
叶贞脑子里满是吃的就会傻乐:“我看过了,去年宁城大学外国语言学英语专业的分数线是685,我只要保证我能考到695分,就肯定能进宁城大学。”
嗯,无论怎么说还是要考虑一下分数线浮动的问题。不过叶贞已经确认过了,宁城大学的分数线不会一次性升降很多,最多的一次也就是十分而已,也就是前年的675到去年的685。
所以她只要保持着现在的冲劲,肯定能上!
反正就算不报英语专业,还有宁城大学别的专业可以选择嘛。
瞿云光没有问叶贞为什么要选择英语专业,也没有对她说加油,因为他知道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
所以他在和她走进教室的前一秒,忽然伸出手在她脑袋上薅了一把,笑着说道:“那我祝你成功。”
十天后,也就是3月15日,叶贞猝不及防地见到了瞿淼。
她还记得这天是瞿淼的生日,不过也是周一,她想按理来说瞿云光应该会请了晚自习然后去参加瞿淼的生日派对。
但离吃晚饭还有一节自习课的课间,瞿云光接到了瞿淼的电话,神色有些凝重。挂了电话,叶贞刚要问他怎么了,瞿云光的语气略带急迫:“叶贞,你能不能跟我出去一趟?”
叶贞不明所以地应下:“可以啊,但是怎么了啊?”
瞿云光言简意赅,边收拾东西边说:“瞿淼出事了。”
叶贞睁大眼睛:“啊?”
叶贞第一次知道,原来照片中看起来那么骄傲的小公主,其实也承担了她不应该承担的、来自于父辈的痛苦。
瞿淼的父亲在她刚认识英文字母的年纪出轨了,还有了孩子,而且是个儿子。在瞿淼母亲的奋力抗争之下,瞿淼的父母于她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离了婚,之后瞿淼跟她母亲生活,虽然不跟自己父亲那边的长辈亲近,但还是相当喜欢粘着她的表哥瞿云光。
两年前,瞿淼的母亲认识了一个男人。
去年,他们结婚了。
今天,瞿淼因为生理期不舒服,一大早就请假回家休息,结果打开家门就看到了自己的继父跟别的女人躺在自家的沙发上卿卿我我。一股难闻的酒气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而更恶心的是他们所说的话。
那个女人说:“这就是你的继女?”似乎是觉得这个词很好笑,她咯咯笑了起来。
她的继父说:“是啊,一个半大的丫头片子,还是个处女呢。”
那个女人问:“你不就喜欢处女吗?那我还有机会吗?”
她的继父说:“你可是我最爱的宝贝。”
那个女人乐得直笑,还没笑多久,就变成了尖叫。
因为她身下的男人,被她调侃的那个女孩,用酒瓶子砸了个满脸开花。
派出所里,瞿淼坐在塑料椅子上,目光空洞,像个没有灵魂的漂亮人偶。
叶贞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她有些犹豫,脚步踟蹰,扭头看向瞿云光去征求他的意见。瞿云光轻轻推了她一把,语气也轻轻的:“你去吧,我来解决这个事情。”
叶贞点点头,慢慢靠近了瞿淼,蹲在了她的面前,抬头露出温和的笑:“瞿淼?我是叶贞,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瞿淼眨了眨眼睛,她的睫毛纤长,翕动时仿佛蝴蝶翻飞翅膀。
下一秒,叶贞被她险些扑倒在地。叶贞好不容易能拖着她站起来又坐下,刚要开口,听到了瞿淼竭力压抑的哭声。
叶贞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她轻轻拍着瞿淼的后背,想让这个颤抖的女孩还能感受到温暖。
但她的手也是颤抖的。
由于瞿淼的母亲在外地出差,瞿云光又还是个学生——哪怕他压抑着怒气证明他是个成年人,可以保证处理好这件事情,依然被其他人拒绝交流——在经过稍微平复了心情的瞿淼的同意之后,瞿云光联系了她的生父,他的叔叔。
瞿淼生父来到这里后,迅速与瞿淼继父和瞿淼继父的情人达成了协议,决定私了,赔偿他们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共计十万元。
瞿淼那一瓶子砸得确实是狠,但凡她再瞄准一点,她的继父就不只是破了相,还能成为一个瞎子。
听到协议内容,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瞿淼迅速站起了身,叶贞看到她的脖子上暴出青筋,显然是愤怒至极:“凭什么!他们凭什么配得到赔偿!”
“因为你冲动、任性,做事不计后果!”瞿淼生父这样说道,他的语气满是指责,又有几分痛心疾首,“现在你居然还敢说这种话?瞿淼,你妈妈就把你教成这个样子?”
瞿淼的眼睛都红了,叶贞拉着她的胳膊,生怕她在派出所暴打她的生父。
瞿淼嘶吼道:“这一切他妈不是你害的吗?瞿赫武!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是吗?我和我妈遇到这种事情,还他妈的不是因为你管不住你那个下贱肮脏的东西吗!要不是你出轨,我妈会跟你离婚?会遇到这种畜生?瞿赫武,你现在过来觉得自己倍儿牛逼是吧?我告诉你,就是你害了我妈,害了我!你还敢指责我!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自视甚高的瞿赫武怎么能容忍自己的亲生女儿说出这种话?他差点就冲过来了,结果被瞿云光拦住了。
年轻的男孩子抵抗住了这个浸淫酒色多年的中年男人,甚至还有余地警告他:“这里是派出所,你想清楚。”
瞿淼的声音已然沙哑,她哭喊着:“你跟那个畜生就是一种东西!活该臭死、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