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贞其实是有点小社恐的,面对陌生人她心里会紧张,所以很多时候她看上去很文静。
当然也只是看上去。
她拎着保温袋和保安叔叔说“谢谢”,边说边鞠躬,惹得保安叔叔发出了“一中的学生就是不一样啊,懂礼貌”的感叹。
叶贞也很想感叹,高档小区的安保就是不一样,她本来想瞒着人家偷偷跑过来探望的,结果保安叔叔说没有业主的允许他不能随意放她进去。
叶贞理解,好歹是高档小区,那当然进去会比较麻烦一点。只是她本来是想给瞿云光一个惊喜,现在只能在景和御府的保安室里手忙脚乱地给瞿云光发信息,让他跟保安叔叔说一声,好放自己进去。
好在瞿云光问都没问她为什么会来找她,听她说完直接就给她通行权了,使得叶贞也不用站在门口尴尬半天生怕晚饭凉了。
她刚踏出保安室,瞿云光的第二条信息来了:“你现在那边等我,我来找你。”
叶贞心说怎么能让一个病号出门呢?问个路是个简单的事情,她又不至于在一个小区里迷路,于是坚定地拒绝了瞿云光的好意。
两分钟后,叶贞看着小区里的绿化树茫然了,为什么十一栋旁边是十五栋,十二、十三、十四去哪里了?
她默默地给瞿云光打了电话:“瞿云光,你好,救命。”
瞿云光在最开始收到叶贞的消息之后就把自己拾掇了一下,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邋遢,然后打算出门找叶贞,以防她走错路。
结果叶贞坚持要自己走,他就在家门口等着,不时抬头看看黄昏的天色。
直到叶贞给他打了电话发了求助信号,他哭笑不得地在十一栋附近捡到了蹲在地上很是乖巧的叶贞。
叶贞见到瞿云光第一眼就在想他好适合克莱因蓝的衣服,显得他唇红齿白,不过可能是生病了的缘故,瞿云光的脸色有点太苍白了。她举起手中的保温袋,露出笑容:“这是回乡粥铺的粥!我觉得他家的粥最好吃,所以我买了给你带过来。”
瞿云光也笑了,伸手要拿袋子,没想到叶贞却不肯撒手,“你是病人,我来拿吧。”
“我没有病得那么严重,”瞿云光有点无奈,不由分说地从叶贞细软的手指间将那两根系绳接管了过来,就算不是很重,他也不能让她一直提着,毕竟她来看望自己,“就是早上起床有点发热,加上我没睡醒,我就直接请假了。让你担心了。”
叶贞觉得那五个字听上去似乎他俩关系很疏远似得,她跟在瞿云光身边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还以为你出事情了……所以这样莽莽撞撞跑过来。”
叶贞不知道瞿云光偏头看了她一眼,她听到他开口:“是有点莽撞了,你还在经期吧?行动会不会难受?”
叶贞:……
她此时此刻真的很想掏出手机打开微信问一问瞿淼,瞿淼同学到底是怎么把自己的堂哥教成这样的?她想拜师,然后去教育一下那个不成器的叶毅。
“也还好啦,今天不痛了。”叶贞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自己的脸没有发热以后她才继续嘀嘀咕咕,“总感觉你一个男孩子和我说这个,有点奇怪啦。”
瞿云光问:“奇怪什么?女孩子来月经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的语气太过稀松平常,似乎他谈论的并不是别的男孩子讳莫如深的东西。叶贞抿抿嘴唇,心中那一点微妙的不好意思也渐渐消散了。
她抬头看着他的侧脸:“所以你怎么突然发热了?昨晚睡觉没睡好吗?”
恰好此时他们走到了瞿云光家所在的第十九栋,叶贞虽然没搞清楚景和御府的房屋排序,但她搞明白了一件事,瞿云光家真的很有钱,住的居然是别墅。
难怪他平常请她吃饭眼都不眨一下。叶贞默默想道。
瞿云光推开铁门,带着叶贞穿过面积不大的小花园,接着用指纹开锁,推开门后走到玄关处,一边一只手把保温袋放在鞋柜顶部,一边左脚踩右脚换掉了球鞋,然后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了一次性拖鞋放到正犹豫要不要光脚踩在木地板上的叶贞面前。
他看着叶贞脱鞋穿上拖鞋,脚踝纤细白皙,那一节骨头凸出得恰到好处。
他垂下眼睛,重新拿起保温袋,顺便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问道:“说起来,你用什么借口过来的?我早上请假,还是录了个视频给老师看,因为他刚开始不信。然后我就让他亲眼看到我额温枪上显示的是37.8度。”
叶贞脑补了一下画面,忍不住笑起来,她轻轻跺脚,并不好奇瞿云光在跟谁聊天:“我跟班主任说我痛经身体不舒服,想去医院看看什么情况,然后就拿到假条了。”
瞿云光点点头,领着叶贞到客厅,把保温袋里装着的粥和小菜一份份拿出来。
叶贞跟着他亦步亦趋:“回乡粥铺的咸菜饼也好吃,就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做成方形的。我也给你带了一个,你尝尝味道?”她坐在柔软的沙发里,忽然想起进门前的问题,于是她又问了一次,“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是昨晚没睡好吗?”
两份白粥,两份咸菜饼,还有两碟小菜,一碟是酸萝卜,另一碟是酱黄瓜。
瞿云光不答反问:“你没吃吗?”
叶贞前后晃晃脚:“是啊,我没吃啊,现在才几点嘛,我是下午自习课就请假了呀。不过我一直请到晚自习,只要晚上寝室关门前回去就好了。”
“好哦。”瞿云光点点头,把叶贞的那份摆过去,然后平静地说,“我其实不是生病,我是心里有点难受。我前段时间就收到了消息,说我爸妈在进行财产分割。我还在想他们是不是要离婚了,但是要离婚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然后昨天晚上,我妈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她和我爸离婚了,目前两个人正在就我的抚养权进行谈判。”
突然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叶贞整个人都傻了,开盖子的动作做到一半,呆愣愣地看着瞿云光。
瞿云光的口气听上去就像是他在讲的事情与他无关似得:“我小时候很好奇,是不是所有人家的孩子都会像我一样,尊敬父母,但跟父母不亲昵。”他顿了顿,“我后来也不想这些了,因为我知道毕竟我爸妈的关系很好,他们俩是大学联谊认识的,毕业就结婚了,一直很亲密恩爱。就算我是捡来的都没问题。但他们还是离婚了。”
他伸手替叶贞把碗盖打开,将勺子放入碗中,“我妈给我打完电话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挂了,她现在在法国出差,中国晚上十一点,那边应该是下午五点。我本来要去洗澡,她一通电话,我就洗了个冷水澡想冷静冷静,结果冷静过头了,今天就有点发热了。”
叶贞头一次不想听到瞿云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平时也不是话少,就是看起来对很多事情都没什么兴趣,只有心情好了,他就和她多聊会儿天。
可他现在看上去心情不好。
这么大的别墅,只有他一个人,叶贞光想想看就觉得好难过。
难怪瞿云光的爱好是打游戏……对于他来说,真的只有游戏会让他高兴高兴了吧?晚上一个人在家也不至于太冷情,有点游戏的声音,听上去热热闹闹的,总会让人心安一点吧?
叶贞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鼻头一酸,她抬手正要揉揉眼睛,却没想到瞿云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还问她:“你怎么了?眼睛里进东西了?”
叶贞下意识觉得自己不应该直说自己为他伤心了,她含含糊糊的:“我想到我爸妈可能也要离婚了,我应该会很难过……”
瞿云光一愣,眉目柔软下来,轻声安慰道:“难过可以呀,但也不用太难过。没有感情了的话,再逼着他们在一起,反而不好,对不对?”
是这个道理。叶贞小小地点点头,没吭声。
太丢人了!明明是她该安慰瞿云光的时候啊,怎么会变成他安慰她啊!
两个人一时陷入沉默,只啃着自己的饼,偶尔伸出筷子夹一口小菜。叶贞等吃到打了个嗝后,才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那你现在是什么感受啊?”
瞿云光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想了想,老老实实地说:“没什么特别的感受,也没有很难过。”他又低下头,对上叶贞的视线,“我现在比较想你不要太难过,这只是我家里的事情,你不用太过担忧。”
好,还是被他看穿了,该说不愧是他吗?
叶贞撇撇嘴:“那我走掉好了。早知道你只是发热到37.3,那我还去问周长悦你家地址然后想办法请假干嘛呢。”
瞿云光咧嘴一笑。
他俩坐得不远,瞿云光只要伸手就能碰到叶贞的手腕。
而他确实伸手了,带着些许的试探,指尖碰到她微凉的肌肤后忍不住让指腹也贴了上去。
叶贞呆呆地看着凑近的瞿云光,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得手腕处他的手灼热无比,仿佛要将她的心脏都烫化掉一块,露出里头甜蜜黏腻的滋味来。
然后她听到瞿云光说:“吃饱了吗?我家里有家庭影院,看电影吗?”
叶贞心想,还好她脸黑,红了也看不出来。
她躲避了瞿云光的目光,假装镇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