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宫阙(1 / 1)

苍黎将九婴带上九重天后,便赐了她神格,帮她洗骨伐髓,塑了神骨。

她也因此从一头凶兽,变成了正儿八经的神兽。

对于成为神兽这事,九婴表现得并没多欢喜,反而有种上了当、受了骗的感觉。

她也是上了天才知道,所谓神兽,不过是那些神官们的坐骑,或者豢养的一头宠物,她堂堂九婴,怎可屈居人下,变成一头宠物?

好在苍黎并未有将她当坐骑或宠物的意思,若要论起来,她更像是他的徒弟。

他在九重天的居所十分偏僻,也十分冷清,没有仙使仙婢,连前来拜访的仙友都寥寥无几,这并不是因为苍黎人缘不好,而是因为他在九重天,是出了名的不喜交际。

九婴和他住在一起,平时都甚少见到他,不知他是去了哪个山头闭关,等他回来时,他便会教她一招半式的。

几百年下来,九婴从一开始只会使蛮力的凶兽,也变得有些修为了。

随着她修为的长进,渐渐地,苍黎现身的次数越来越少,常常数年都见不着他。

九婴没人管教,逐渐无法无天起来。

天庭环境优美,桂殿兰宫,祥云环绕,还有玉清瑶池、蟠桃仙林、九天银河这样的胜景,居住档次非常之高,就算不小心跌一跤,也只是在柔软的云层里打个滚,比她原来待的凶水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可九婴就是不喜欢这儿,因为这里样样都好,唯独缺了一样东西,那就是自由。

像她这种野生野长的凶兽,是十分不适合圈养的,从前她在凶水河里,就算把河底的泥沙都翻转过来,也没人管。

现在在九重天,却处处受制,这儿不让去,那儿也不让去。

她不过是听闻诛仙台的大名,想去看一眼,长长见识,谁知守卫愣是不让她进,害得她跟人打了一架,隔天就被一折子参去了玉帝跟前。

她那日不巧喝了几盅酒,被架去灵霄宝殿时,人还醉着,呼噜打得震天响,场面相当不成体统,此后仙界同僚们便对她颇有微词,说她乃一介凶兽,即使被赐了神格,依旧劣根未除,天性不服管教。

有些好事者,直接问去苍黎那里,苍黎彼时正握着根钓竿,坐在瑶池边钓鱼,他老人家听了这话,只给了三个大字。

“管不了。”

来找茬的人是武曲星君,此君出自北斗真君座下,掌管天下武运,乃九重天第一嫉恶如仇之人,也是第一多管闲事之人。

听了苍黎的话,他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桌怒道:“她是神君你的神兽,你不管谁管?”

苍黎扶正被他震倒的茶盏,轻描淡写地道:“星君倘若管得住她,便烦请替本尊管教一番吧,有劳了。”

“……”

武曲星君又被噎了一回,主要是他也管不住九婴,这头凶兽着实太强悍,她若发威,连他都只有被动挨揍的份。

他摇摇头,叹了口长气。

“神君如此护短,不知如若来日九婴铸下大错,神君又当如何自处?”

苍黎听到此处,终于偏过头,冷冷地道:“那便等她铸下大错之日,本尊再来清理门户,那也不迟,星君何必过分忧虑?。”

他倒了一杯清茶,递给武曲星君,茶香袅袅中,可以瞥见他似笑非笑的一双眼。

“星君,仙途漫长,还是莫要在这些无谓的事上多做纠缠,专注当下便很好。”

武曲星君不接他的茶,冷冷一哼:“那请问,神君的当下是什么?”

“嗯……”

苍黎将茶杯放于小木桌上,抵着下巴一笑。

“此刻么,当然是钓起一尾鱼了,只是有星君在此,鱼儿只怕不易上钩啊。”

这番话的逐客之意再明显不过,武曲星君当然听出来了,他气得满脸涨红,愤而起身,拂袖离去。

苍黎气走了同僚,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倚着椅背,一手撑着下巴,一手闲闲地握着钓竿。

过了半晌,忽然对着虚空道:“把我的鱼都吓跑,你开心了?”

清风拂过,吹皱了瑶池,水面荡漾出一圈圈涟漪,池畔阗无人影,任谁来看,他都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不过半刻,忽然,哗地一声,从芙蕖绿波之中钻出一个黑衣少女,正是九婴。

她浑身湿透,水珠沿着脸颊不停淌下,显得脸孔更白,五官更冷峭了。

苍黎掀起眼帘,淡淡瞧她一眼。

“越发没长进,教你的避水咒都不会用了?”

九婴立在池子里,“嘁”地一声:“那么简单的法术,有什么不会的?我不乐意用罢了,如尊上这般光风霁月的神君,只会好端端坐在岸滨钓鱼,哪里晓得池底戏水的乐趣?”

九重天的日子果然不是白过的,这么多年过去,连一贯口齿笨拙的她,也变得伶牙俐齿,曾经连话都说不连贯,现在连成语都会用了。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说着,她从池子里起身,刚出水面,浑身已变的干爽清透,像从未下过水。

上岸时,她将什么东西掷在苍黎脚边。

他垂眸一看,原来是一尾六寸来长的大鲶鱼,还是活生生的,鱼尾不住地拍击着地面,溅起的水珠沾湿了他的衣摆。

她一定是故意的,因为做这些时,她的眼角斜睨着苍黎,唇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摆明了自己是在看好戏。

苍黎却显得着实大度,并未与她计较,只是俯身将鲶鱼抓进鱼篓里,头也未回地道:“别太失分寸。”

九婴因为没戏弄到他,觉得没什么意思,正欲离去。

听闻此言,脚下一滑,险些跌一跤。

她诧异地扭头一看,却见苍黎已在收拾茶具,预备打道回府了。

她只好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苍黎的叮嘱并未说错,九婴的确是找武曲星君算账去了。

她一贯的信念就是睚眦必报,武曲在背后放冷刀子,说她日后会酿成大祸,那她便祸给他看。

她摇身一变,成了王母的样子,在苍黎的教导下,她的幻形术学了个七七八八,不说成百上千,七十二般变化好歹是会了。

她觉得有趣,一会儿变成个黄毛丫头,一会儿变成个耄耋老人,一会儿男,一会儿女,一会儿美若天仙,一会儿丑如夜叉。

变完了再去人间走一遭,看看效果,有没有谁能把她认出来。

整天如此,乐此不疲。

结果不仅凡人认不出来,就连仙界几位同僚都认她不出来,如武曲星君这般的,便更认不出来。

武曲在南天门处被她截住,见是王母驾到,恭恭敬敬地袖手行了一礼。

九婴憋笑憋得肚子疼,好不容易绷住脸,学着王母的神态,端庄持重地受了礼,又打发他去桃林摘几筐蟠桃来。

武曲星君诧异地抬起头,他虽是王母的下级,却也不是干这种杂役活儿的,王母突然说出这样的命令,简直闻所未闻。

九婴立刻撂下脸,冷冷地问:“星君可是不愿意?”

“不……不是。”

“那还不快去?”

“臣下……臣下……”

武曲星君又抬头瞧她一眼,实在是没瞧出什么端倪,只好憋屈地吐出两个字:“遵旨。”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九婴终于忍不住了,捧着肚子发出一阵爆笑。

正乐不可支的时候,身后冷不丁响起一句话:“便如此好笑吗?”

九婴立刻转身,笑容还凝在她的嘴角,来不及收敛。

“尊上?您……您不是回宫了么?”

苍黎神君蹙起眉心。

“本尊说了要回宫么?”

他一挥袖子,九婴便由王母的样子变回了她原本的模样。

她摸摸脸,邀功似地问:“尊上,我方才扮得像么?”

苍黎认真地点评:“外形是像了,人却不像,王母不会像你方才这般放浪形骸,本尊与你说过多次,幻形术不仅在于形貌,言谈举止更为重要,如果做得一言一行都相像,才不至被人拆穿。”

九婴眉飞色舞,显然对他的话并不放在心上。

“那又如何?从没人认出我来,您瞧武曲不也乖乖上了我的当么?”

苍黎的眼眸静静地望着她:“王母爱惜蟠桃,天界素有大名,你诓他去摘,他吃了这个亏,日后必然结恨与你,你可曾想过应对的法子?”

九婴哼了一声,满脸无畏:“有什么好应对的?他若要报仇,只管来就是,怕了他不成?”

苍黎摇了摇头,不发一言,消失在了原地。

后来九婴等了许久,始终没等来武曲星君的复仇,她认定是他怕了她,从此更加肆无忌惮,说是在天庭横着走也不为过。

奇怪的是,她得罪的人愈多,犯下的混账事愈多,反而来找茬的人愈少,跑去玉帝前告状的人也愈少。

九婴不由得纳闷起来,连胡闹的兴致也没了,只顾着打听这背后的因由。

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之所以没人跟她计较,并不是因为众仙家的肚量大,涵养工夫好,而是因为她有人保护。

一直以来,她在前面闯祸,苍黎就跟在她后头,给她擦屁股,收拾烂摊子,若不是苍黎,她便是有九百颗脑袋,也不够玉帝下令斩的。

她潜在瑶池底下,听岸上的两名仙童嚼舌根,其中一个语带惋惜:“苍黎神君英明天纵,是万年也难得一遇的奇才,怎会在九婴的事上如此昏聩?他那座骑将天庭搅得乌烟瘴气,俨然一副混世魔王的样子,他竟理也不理。”

另一个便答他:“想来是护短吧,你将九婴看成是神君的坐骑,但依我看来,神君应当是把她当作自己徒儿,教之爱之,不忍苛责。”

“昏聩,昏聩。”

为首那人顿了顿脚,又道:“我听我家仙上说,这九婴是上古妖兽,虽塑了仙根,结了仙元,终究是未脱兽胎,性子顽劣,这样的人,将来必定为祸三界,我家仙上与其他仙僚已约定好,一齐去玉帝面前陈情,趁妖兽还未酿下大祸之前,先把她逐出天庭。”

另一人说:“这事我隐约也有听说,不过照我家仙上的说法,此事应该不能成。”

“怎么?你认为到了此刻,苍黎神君还能护得住她么?”

“倘若真的闹到玉帝跟前,自然是护不住的。”

“那你是认为,玉帝会包庇妖兽?”

“非也,不是包庇,而是事急从权。”

“此话和解?”

那人摇头晃脑地一笑,卖足了关子,才慢吞吞地道:“你忘了么?现在魔族蠢蠢欲动,意欲攻上九重天,苍黎神君掌征伐战事,一向是我们天界的战神,这当儿正是用人之际,玉帝陛下怎会与他对着干?”八壹中文網

二人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九婴从水底冒出头,神色很不善。

她很生气,相当地生气,因为她一直以为,别人吃了她的亏,却不来与她作对,是因为畏惧她。

她是上古凶兽,生来便负有强大妖力,又经苍黎教导,这股力量便如洪水期的河流,有了河渠的引导,再也不随便泛滥,变得更强大了。

她也一直引以为傲,依恃本事,颇为自负,谁知别人畏惧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苍黎,她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成了狐假虎威里的那只狐,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蠢猴子?

她又要谁护着了?

九婴气忿忿地立下决心,她要让天庭这帮神仙睁大眼睛,看看她的能耐,她不要谁的保护,苍黎的也不要。

机会很快来了,正如那两名仙童所说,虎视眈眈的魔族终于按耐不住了,向九重天发起进攻,第一次神魔混战由此开始。

苍黎带着她上了战场,他是此次大战的总指挥,上前线是不可避免的,天界对他寄予了厚望,唯一不能理解的,是他为何要把九婴带上战场。

那些人心中的成见极深,认为九婴本就出身兽族,与魔族同出一脉,打断骨头连着筋,将她带去前线,说不定她会与魔族合谋,可九婴却狠狠打了他们的脸。

她不仅没当叛徒,反而立下了赫赫战功,她的那些同族到她面前,她却神色都不动一下,统统被她砍瓜切菜般地杀掉,成了她的剑下亡魂。

她杀出了威名,整个天庭为之侧目,既折服于她的本领,又忌惮她的狠毒,连同族都能眼也不眨地手刃,可见其兽性。

若让九婴知道这些人心中是如何想的,想必也会无奈了。

杀就是歹毒,不杀就是叛徒,这帮神仙也真是难伺候。

其实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人人都说她天生反骨,日后必定成为三界大害,她却偏偏要救他们。

让这些神仙看看,于群魔乱舞中救下他们的,到底是谁?

神兽九婴的威名,自此战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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