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里的岁月是漫长而寂寞的，长成了少女的风染，面对着那么优秀的离悠，终究是动了心。
圣女是不能婚嫁的，她们在被选为圣女的那一天就注定了她们一生孤独的命运，可是爱情来了，是无论如何隐藏都藏不住的，所有的少女心思，在面对离悠的时候显露无疑。
离悠原本淡泊的心，在风染一次次的接近下，终于还是动了凡心，万年的寂寞，万年的岁月他始终都是独身一人，面对着这苍茫大地。
或许并不是风染比其她的圣女有吸引人的地方，她是善良，热情，单纯，可万年来的那些圣女，有这些品性的并不少，可是离悠对她们，和对那些他守护的巫羌国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或许，在最合适的时机里，他遇到了那个想要让他结束这漫长岁月的人……
“王君，对不起，都是风染的错。”
从神殿里搀扶着走出来的风染离悠，脸色都是同样的苍白，圣女是巫羌国为神准备的侍女，她们的一生都是要侍奉在神殿的。
为了能够和风染在一起，离悠选择用自己的长生与神做了交换，从此，风染不再是圣女，而离悠，也不会再有长生，他将会和普通人一样，会经历生老病死的痛苦。
“染染，得汝一妻，就算是不能长生，又如何呢？”
离悠万年冰寒的面目浮现出温暖的笑，他紧紧地握住身边女子的手，长生对于普通人而言，可能是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对于已经活了万年的他而言，尝试人间烟火，与妻儿享受天伦之乐才是最幸福的事情。
“王君呢？不要跟本宫说，王君他在处理政务，本宫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你进去禀报他，就说今日本宫见不到王君，就待在外面不走了。”
红色宫装，雍容华贵的美貌女子，看着宫殿外的侍从，脸上露出了冷笑，身后的侍女冲那男侍打着眼色，示意他赶紧去里面禀报。
“娘娘，外面风大，又下着雪，您身体不好，要不让小侍去跟王君说了，等王君忙完了去通传您一声，咱们还是赶紧回寝殿吧……”
给宫装女子整理一下披风，侍女看着王后苍白的脸色，神色里露出担忧来。
“露儿，你在本宫身边几年了？”
“三年了，娘娘。”
“是啊，三年了，本宫和王君，成婚也有三年了……”
蝶衣的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着那道隔开了她与离芮的门，心里有些发颤，她们巫羌一国，本就是四季如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冰寒风雪天气，如今大雪已经下了五日，外面冻死冻伤的平民何其的多。
这样不同寻常的天气，就像是神对他们巫羌之国的惩戒一般，想到那些一批批运进宫的少女，还有王宫侍卫们暗夜里的秘密行动，宫外的人哭天喊地，声声泣血。
跪在宫门前，可是每一次等她到了宫门楼，那些哭泣的人们，早就不见了踪迹，蝶衣的心里越来越不安，离芮到底做了什么，惹得天怒人怨，如今五日过去，风雪不停，再这么下去，他们巫羌国岂不是会被冰雪覆盖。
“本宫不会走的，今日见不到王君的面，就算是死在这儿，本宫也不会走的。”
黑暗的地下宫殿，离芮的面目被夜明珠散发出的幽幽光芒照射着，有种阴诡的美感。
他赤身裸体地浸泡在鲜红的液体里，闭目感受着这液体的温度。
旁边放了鲜血的少女，尸体一具具被运了出去，这些还没有嫁人的少女，怀带着美好的愿望，来到王宫，没想到见到王君的时刻，也是她们丧命的时刻。
“巫苑，你为本君所做的婴头尸蟞，如今养的如何了？本君可是一直在等着你为我将尸蟞做成蟞油呢。”
旁边一身黑衣的男子原本在闭目养神，听到离芮的问话，忙恭敬地俯身抱拳回道“回王君，小人所做的婴头尸蟞已养的差不多了，只需再食几日人肉便可将它们熬成蟞油。”
离芮缓缓地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面上露出一个微笑，俊逸的脸上沾了鲜血，显得无比的阴邪，桃花眼里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他抬起手，鲜血顺着手臂滑下，溅起一片血花。
“本君听了你的建议，用处子的鲜血泡澡保持容颜不变，养成婴头尸蟞熬制蟞油涂抹在身上，好让身上的气息与鬼物相同，以躲过天道的追查，求的长生不老，这付出的代价如此之大，巫苑，本君是如此的信任你，你不会欺骗本君的，对吧。”
冰冷的话语直直地刺入巫苑的心，他强自支撑着有些想要发抖的身体，想到外面连绵不绝的风雪，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他不过也只是看了一本古卷上的方法，才会大胆地进入王宫，如今的王君如同走火入魔了一般，居然想要像他的父君一般，拥有万年不老不死的生命。
可是离悠王君原本就是半人半神之身，他能够长生是因为身上有一半神的血脉，可是他为了风染王后，放弃了长生，也等于放弃了神的血脉，所以他的后代，自然不会拥有长生的能力。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到底能不能成功，可是巫苑仍旧选择了要赌一把，巫羌一国人人修习术法，对于术法高深的人很是推崇，巫苑自小天资不算聪颖，家境又贫困，这么多年来，过得都是勉强温饱的生活，所幸他得到了古卷，还遇到了一个恰好想要长生的王君。
稳了稳心神，巫苑仍旧平稳地回道“王君放心，巫苑必定不会让王君失望。”
离芮点了点头，重新将头放在后面的台子上，池子里的鲜血散发着腥味，这味道并不好闻，不过想到父君到逝世时仍旧不变的容貌，离芮还是忍了下去，快了就快了，他坚持了那么久，只要再等到蟞油，他就可以像父君那样，万万年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王……王君，”
怯弱的声音自宫殿的门口响起，离芮的眉头皱起。
巫苑忙回过头，看着那个低着头努力缩小着存在感的侍从，面上都是不满，“好大的狗胆，谁让你来这里的，你不知道王君在这里，是不能进来打扰的吗？”
“王君饶命，王君饶命。”
侍从慌忙跪在地上，磕着头请求着饶命，这几个月来，王君的脾气越来越阴晴不定，有好几个曾经侍奉在王君身边的人，因为惹到了王君，所以直接丢了性命。
他的身体哆嗦着，不知道自己这次闯进了地下宫殿，迎接他的会不会是死亡的宿命。
“是王后，王后要小的来这里的。”
离芮的眼睛猛地睁开，他没有回头，只是问道“王后让你来的？”
“对对对，王后她如今就站在殿外，说是今日见不到你，她就不肯走。”
“呵呵，好大的脾气，那就让她在殿外站着吧。”
“离芮，出来见我。”
门外原本守卫着的人，不敢真正对蝶衣动手，所以她直接推开了殿门，闯入了地下宫殿。
好几日没有看到离芮，这么多天，他也从未出现在人前，她日日来，可是这些个侍从，每日里回复的结果都是一样，说是王君在殿中处理政事。外面的风雪交加，百姓饱受冻苦，他身为一国之君，居然就躲在殿里处理政事的么。
手中的玉笛被她握的死紧，入目可极的地下宫殿里，全都是漂浮的冤魂，那些冤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还有小小的婴儿，离芮他，果然是造了杀孽，还是这么重的杀孽，难怪巫羌国会连下五天大雪，这么多的冤魂，离芮他这到底是杀了多少人。
“蝶衣，外面的那群人都是废物吗，居然没有拦住你。”
露儿跟在蝶衣的身后，她看不到空中漂浮的冤魂，却能感受到大殿中的阴冷寒意，刚才只是一瞥，她看到了王君赤裸的上身，所以这会儿，她低了头，不敢去看王君的身体。
“王后，您这是做什么，王君如今正在沐浴，您不要打扰他才是。”
巫苑站到蝶衣的跟前，刚才的惊艳一眼，蝶衣的美貌便像是印在他的眼中，虽然他此刻低下了头，可是心里仍在为这个曾经的圣女，如今的巫羌国王后蝶衣心动。他其实今日并不是第一次见蝶衣，三年前的封后大典之时，普国同庆，王君王后在神殿前祈祷上神，他有幸见过王后一次，从那天开始，他的心里就像是着魔了一般，在心里记住了这个女人。
“王后，您不能过去。”
这般清如明月的女子，他不忍心她看到里面的景象。
“让开……”
“王后。”
巫苑的身体不动，意思很明确，他不想让。
“我再说一次，给本宫让开。”
蝶衣握着笛子的手微动，她的周身萦绕起微风，吹动着她身上的红色宫装，如画的眉目此刻却是冷如冰，她看着面前的巫苑，心里满满的都是厌恶，就是这个巫术师，迷惑了王君的心智，如果说离芮造了杀孽罪念深重，同样的，在他身边替他做事，不劝告他的人，同样的都是罪恶滔天，绝不能放过。
“让她过来。”
离芮已经从池子里走了出来，裹了玄色的衣袍，赤着脚站在原地，他看着目带怒火的蝶衣，心里叹了口气，原本是想要一直瞒着她的，可是既然今日她来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大白于眼前，也没有什么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了。
巫苑的身体让开，蝶衣三步并做两步到了池子前，看着里面的血水，神情里全是震惊，她颤抖的用手摸了一下池中的血水，入手的血水已经变凉，像是凉到了她的心里，她用那沾血的手指向离芮，嘴唇微动，心里是翻江倒海的怒意，头顶的冤魂感受到了她满身的怒气，也都纷纷发出哀鸣，在她的身边环绕着，诉说着离芮对他们犯下的罪行。
“为什么？”
这么大的池子，里面全都是血，他这到底是放了多少人的鲜血，蝶衣的眼中含泪，简直不能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并且日夜相对了三年的人。
“他们都是你的国民，为什么要这么做，离芮，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因为他们是我的国民，难道他们不该为我做出奉献吗？”
离芮的表情冰寒，用方巾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对于蝶衣的质问，桃花眼里闪过不满。
“你……父君临终前，要你我好好的守护巫羌国，你就是这么守护的，这些国民，他们有什么错，要为你的任性付出代价，离芮，我不明白，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本君要做什么？本君要长生不老，要永远不死，蝶衣，本君如今只是在试验阶段，如果本君成功了，那么你也可以一起，我们两个人便可以永永远远地活着，在一起，这样不好吗？”
“长生？你说你现在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想要求长生？”
蝶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随后却又在心里像是明悟了一般，难怪啊难怪，这一段时间离芮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时常去神殿，回来之后总是对着她说，父君活了万年是什么样的感觉，他竟是早就有了这个念头。
“离芮，你是不是疯了，长生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父君之所以能够在世上万年，是因为他有一半神的血脉，这些你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吗？更何况，我们来到这世上，经历的这一切，百年还不够吗？为什么要强求长生？”
“离芮，你收手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知不知道，你造了太多的杀孽，现在，这整个地下宫殿里，全都是死去的冤魂，而外面，早就是下了五日的大雪，冻死冻伤的国民何其多，这是神对你的警示了，妄求长生，自己都不顾巫羌一国的国民，又如何能求神来庇佑我们？”
蝶衣的话语声声泣泪，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希望可以让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何种罪恶的存在。
旁边的巫苑听到满殿冤魂的话，身体哆嗦不停，他术法并不十分精通，就连婴头尸蟞都是王君派给他的人炼制的，他只是负责喂食它们人肉，然后观察它们的生长状况，所以自然也没有开通天眼，看不到这满殿的冤魂。
历代的圣女，都是由神选出的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四阴女，她们得到神的指点，开通了天眼，通鬼神，辩阴阳，就连修炼术法的天资都要比普通人更加好，所以蝶衣看得到这满殿的冤魂，离芮身为修炼术法高深的术士，自然也可以看到，反而是巫苑和露儿，压根看不到。
满殿的冤魂因为惧怕于离芮的威压，所以虽然有满腔的怨气，也无法宣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