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沐辛十和卫显阳两人,已经开车前往昨日那个老人的家中,老人的家在二楼,这幢楼坐落在市区偏边缘地带,看起来应该是幢建了多年的楼,楼层不高,也没有电梯,从楼梯上去的时候,一个中年女子顺着楼梯下来,手里还提着一袋垃圾,看到他们两人,愣了愣,让他们先过去了。
一层楼上有两个房屋,老人的家在东面的这一间,门不知什么原因是半开着,两人在门口停了步子,沐辛十抬手在门上敲了几下,没有人应,她心里“咯噔”一下,生怕里面的人出事,没有再迟疑,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刚进门就觉得屋里阴冷冰寒,大白天屋里气温这么低,外面艳阳高照,这屋里却是一点阳光都没有照进来,沐辛十瞥了眼窗户,发现所有的窗户都拉着窗帘,这个屋子本来就是阴暗面,见得阳光少,如今是上午十一点左右,正是太阳好的时候,这一家人居然一点都没有晒晒太阳的意识。
“啪嗒。”
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从靠近门的卧室里传出,里面还有小孩咯咯发笑的声音,安静的房间里,小孩的笑声突然出现,显得无比的诡异惊悚。
手中铜钱剑出手,慢慢地靠近房门,卫显阳跟在她的背后,握紧手中的八卦镜,注意着背后的动静,来的时候,他已经用柚子叶擦了眼,这柚子叶开天眼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不过也能让他看到鬼的踪迹,关键的时候可以帮沐辛十一把。
卧室里,躺在婴儿床上的孩子七八个月的样子,正冲着天花板咯咯地笑着,一双肉手在空中胡乱地摆动,地上的玻璃奶瓶摔的碎成了块,应该就是它刚刚掉落发出的声音,沐辛十和卫显阳看到眼前的一幕,浑身都有些发寒。
那孩子的上空,有两个青白脸的小鬼,一男一女,模样相同,笑嘻嘻地正抓着孩子的两只小手左右摆动,那孩子压根不是在笑,而是身上还趴着一个女鬼。
女鬼的双手压着他的喉咙,让他发出“咯咯”的声音,男孩的脖子往右弯成诡异的弧度,脸色通红,显然呼吸不畅憋闷所致。
八卦镜出,众鬼消散,卫显阳手中的八卦镜不过只有一个普通的圆镜大小,前面是光可鉴人的镜面,后面也是写有符咒的八卦图形。
“太上老君,显真灵,”临时抱佛脚的符咒念得倒是气势如虹,不过效果不太好,照到那两个小鬼的身上,只将两个小鬼给弹到了墙上,又摔到地上,呀呀痛叫了几声,就躲在女鬼的背后,像是没有受太大的伤害。
女鬼从嘴里掏出自己的眼珠子,塞到眼眶中,冲两人呲牙咧嘴地吼叫,头发根根竖起,孩子被伤,激怒了她,沐辛十和卫显阳不由紧张地崩起身子。
“你们是谁,到我家来干嘛?”
背后突然传来女人惊怒的声音,接着两人就被人给撞开,只见刚刚他们碰到的那个中年女人,抱起了婴儿床上的孩子,小声地轻哄起来,三岁之前的婴儿,刚过奈何桥不久,重新投胎转世为人,眼睛可以通阴,看见这世间的鬼魂,上空飘着的三个鬼影,让他吓得放声大哭,不管女人如何哄,他都不肯停下来。
“沐道长,”
“大娘,”
昨日去找她的的齐二妹从厨房出来,就看到两人站在儿子儿媳的卧室门口,想着昨天看见的那几个鬼,慌慌张张地就跑了过来,她的耳朵不太好,厨房里又熬着汤,她一时注意力都在汤上,所以刚刚并没有听到沐辛十敲门的声音。
阴风从身边掠过,一个黑色的身影显现在众人眼前,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鬼,同身后的三只鬼一样,都是青白着一张脸,将妻儿护在身后。
“鬼啊……”
抱着孩子的女人见到自己身边突然出现的男鬼,慌忙抱着孩子往沐辛十他们的方向跑,那男鬼知道沐辛十是道士,又如何肯放过这么好的人质,黑雾起,女人和孩子被裹在其中,吊到半空,女人的双脚在空中踢打不停,口里不停的发出凄厉的“救命”声。
“人鬼殊途,你们不去入轮回,却在这里同生人住在一起,快放了这个女人和孩子,不然我把你们都打的魂飞魄散,”
那后面的三个鬼不足为惧,她们一大两小不过是没有什么道行的小鬼,站在这前面的男鬼才是这里最难缠的一个,人死之后魂魄离身,要么被黑白无常锁魂进入地府,重新入轮回,要么就是在阳间这么流浪,不过除非是有极强的怨气煞气的,才能够出现在人前。
而今天的这只男鬼,显了形态在人前,却没有强烈的怨气煞气,那只有另一种可能,这个屋子就是他的结界,看来,他们一家是这个房子原来的居住人,也不知死了多久,这里阳光平时照不进来,阴气充足,男鬼是一家之主,竟然成了这个房子的结界之魂,惹怒了他,只怕这里面的所有人都逃不出去。
“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家,是他们抢了我们的房子,我们平时也没有害他们的性命,可是他们一家,居然请了道士,真是欺人太甚。”
女人身上的黑雾浓郁了几分,她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痛苦起来,呼喊救命的声音停住,怀里的孩子早就停止了哭声,呼吸变得微弱起来。
齐二妹年纪大了,昨天今天的一切都让她的精神处于高度的紧张状态,见到儿媳妇和孙子居然是因为自己请了道士,惹怒了男鬼被抓,心脏猛烈的跳动之后,竟昏倒在地。
“大娘,大娘,你没事吧,醒醒啊,”
卫显阳忙走过去,将齐二妹扶起放在一边的墙上靠住,喊了几声都没有反应,卫显阳知道她这是年龄大了,突然受了刺激引起的昏厥,虽然担心,可是现在沐辛十还在和鬼物对峙,他也不能放松,只好站起身走到沐辛十的身边,和她一起面对。
“放开她们,”沐辛十手持铜钱剑,一张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持剑的手握紧。
——
人在黑雾里,沐辛十不敢妄动,是她太过于大意了,没能发现这屋子里的结界之魂,才会陷入如今这样的境地。
“我想,你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妻子,就这样待在这个房子里,这样长长久久的不能去重新投胎吧。”
卫显阳上前一步,站到了沐辛十的前面,他可以看到,后面的那女鬼和两只小鬼,看到黑雾里女人和孩子生机渐失脸上是有不忍的,想着刚刚他们进门的时候,其实孩子并没有生命危险,他觉得,或许她们三只鬼并不像是他们看到的那样,是想要害孩子。
人有好人坏人,鬼也有好坏之分,既然他们一开始就没有伤害住进来的这一家人,现在,卫显阳觉得或许还有缓和的机会。
果然,听到他的话,男鬼的手停了下来,黑雾不再继续紧裹,女人脸上的表情轻松了许多。卫显阳微微松了口气,又继续开口道“我们可以帮你们一家,辛十,你跟他说。”
“对,我可以帮你。”
“我们不能离开这个房子……”
女鬼背后的小鬼怯怯地探出头来,两只小鬼应该是龙凤胎,长得一模一样,看着沐辛十还有些恐惧,不过还是跟她说出这句话。
“不能离开?”
沐辛十有些微愕,她原本以为是他们一家死去之后留恋人世,不肯从这里离开,没有想到,居然是不能离开。
“我们等了好久,都没有阴差来勾魂,除了这个房子,我们哪里都不能去。”
男鬼牵住两只小鬼的手道,女鬼也站在他的背后,神情都变得有些落寞,他们死了十几年了,当初是烧炉子一氧化碳中毒,在睡梦中的一家四口全部死在了床上。
从那之后,他们的魂魄就留在了这个房子里,不能够出去一步,本来因为他们一家人的死亡,这房子十几年没有住人,可没有想到,今年,齐二妹的儿子儿媳居然买了这个房子,一家四口人住了进来。
他们十几年没有见过活人,猛一再次看到活人,自然非常开心,他们已经死了,也不在乎这房子里到底是谁住的了,不过他们是魂体,不需要睡眠,没有什么时间概念,白天晚上都会玩,没有想到居然会被齐二妹听到他们的声音,请了沐辛十来。
“那我们进来的时候,你卡在宝宝的脖子上,难道不是想害他?”
她可没有忘记刚刚进门的那一幕,她的双手都掐在他的脖子上,宝宝的脸色通红,憋的喘不上气来。
“妈妈那是在把他喉咙里的饼干给捏下去,”
小男童鬼忍不住地反驳道。
“对,他妈妈给他塞了一大口饼干,都挤在了喉咙里,我妈妈是在救他。”
旁边的女童鬼也尖细着嗓子附和。
女鬼生前应该是个害羞的性子,只是低着头,不言语。
卫显阳捏捏沐辛十的手,既然所有的误会都解除了,是不是该把他们都给超度了,女人和孩子还在黑雾里,他怕时间长了,会对她们的身体有什么损害。
从怀里掏出四张渡魂符,沐辛十在心里腹诽黑白无常的办事不牢靠,这一家四口人的魂魄在这里待了十几年,居然都没有被引入地府。
让四只鬼各自进了渡魂符,沐辛十取出一个烧香用的小坛,将符纸放入坛中,口中轻念“尘归尘,去归去,今生事,今世毕,入殊途,过忘川,前尘旧事皆忘记。”
又用笔在一张空白的符纸上面写了几句,这四只鬼在阳间待了太久,地府里的判官会误以为他们留恋人世,铁定会给他们惩罚,虽说地府里也不过是那些下油锅,刀割斧劈这样的常招,可魂体入了地府,一样会有痛感。
沐辛十不忍心这几只鬼因为黑白无常的不作为而受苦,所以特意写了陈情符,一起放入坛中烧掉,到时候地府的鬼差见了,自然会明白这四鬼为何会在阳间逗留,希望可以网开一面,放他们直接入轮回。
这次的驱鬼,沐辛十基本上没有得到什么报酬,这一家人日日和鬼住在一起,阴气入体都不知道,那四只鬼并无害人之心,可是人鬼终究是殊途的,人鬼同住,阳气外泄,需要费些时间好好将养一番。
知道自己住的房子死过人,他们还和鬼一起住了这么长时间,可是又没有什么钱再去买其他的房子,只好花了一些钱将房子又重新装修了一下,所以,念及这一点,沐辛十只跟他们收了一些钱意思一下。
末了,沐辛十跟卫显阳和陈海感叹了一下如今房价高升所带来的民众压力,为了能够买到一户便宜的房子,人们往往忽略了这房子原本的背景,贪图便宜的后果就是,很难知道你现在所住的这套房子,在曾经的时候,是不是还会有死人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