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旦打开门,客厅里一片漆黑,半空中透亮的红点移动着,随后是长长的呼气声,有人在抽烟。
“妈!”郑旦攥紧手中的包,颤巍巍出声。
那人并不应答,声音里全是冷漠:“拿来!”
“妈,我错了......”郑旦声音全是哀求。八壹中文網
母亲没什么耐心,也不听解释,只大声喝道:“拿来!”
郑旦知道母亲真的生气了,她慌忙脱掉鞋子,惶恐地将包包扔在地上,急忙打开鞋柜的抽屉,取出一支散鞭来。
她双手紧紧抓握住鞭,一步一步走向她的母亲,过于用力的指尖泛起一圈儿的白。
母亲碾灭了烟:“脱了衣服跪好。”
“妈妈——妈妈——我错了......”郑旦做着最后的挣扎。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撕裂了夜的宁静。
郑旦的眼泪顺着红肿的脸庞滑下,不敢再说话,她手忙脚乱解开衬衣的扣子,背对着母亲跪下。白皙的后背纵横交错着可怖的鞭痕。
噼啪的声响接连响起:“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顾涵的事儿是不是你安排!”
“啊!妈,你别打了,饶了我吧,我错了......”郑旦哭嚷着。
“我郑惠的一辈子就毁在你的身上了!”郑惠想到过去,就愈加地疯狂,“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心思才安排好。就让你这么给毁了!”
“妈妈——妈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只是想给闵瑜点难堪,我不知道顾涵会和季娅以前认识......”眼泪浸湿了郑旦的妆容,弄花了整张脸,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助可怜。
郑惠停了下来,看着哭泣的女儿,毫无动容之色:“上周不是去见闵建华了吗?有没有跟他说我回来了,让他来见我。?”
“还没来得及说,爸爸有事就走了。”郑旦摇摇头。
郑惠依靠在窗户边,翻出烟来含在嘴里点燃,深吸了一口后嗤笑着:“爸爸?你叫他爸爸?他承认了吗?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要你,你连闵瑜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郑旦不敢看她,但她知道,只要提起那个男人和那一家子。她的母亲就会因嫉妒和恨扭曲整张脸,果然。
“抛弃我时,口口声声说是我勾引了他,他要是真的忠贞不二怎么会被我勾引!他不是爱初燕吗?还不是投入到我这个处处不如她的人的怀抱里。哈哈!狗屁爱情!可是,到头来他还是舍不得她有一丝一毫的伤害!”郑惠有些疯魔又哭又笑的,“我不会让他好过的!他不是爱她,爱她生的孩子嘛?我偏偏要毁了他们!”
郑旦瑟缩着不敢接话,她的母亲继续说道:“归意!归意!多好的名字,心回意转你侬我侬。呵呵,安排顾涵接近他,我要让闵建华有一天,像臭虫一样跪在我脚下哀求我!”
郑旦跌跌撞撞从家里走出来,驱车来到了医院,她想看看初晓,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也好。
她来到心外科,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她记得他的办公室。每靠近一步,她的呼吸便重一分。直至办公室门口,看见他低头蹙眉盯着眼前的病例,她慌张的心跳已经全乱了。
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她壮起胆子走了进去,她脚步轻轻。近了,更近了......
“你找谁?”初晓发现了她。
她贪婪地望着他,压根没有听见他的询问。他的眉眼长开了,不复当初的青涩,但依旧清隽。蹙起的眉头,一如初见。
“你怎么了?”郑旦抱着腿坐在路边哭泣,十六七岁的少年弯腰递给她一包纸巾。
郑旦认得他,他住在这条路尽头的房子里,和那个比她大了半岁的姐姐闵瑜住在一起。
她是背着郑惠偷偷跑来,就是想看看她,那个让爸爸抛弃自己和妈妈的女儿。她见到了,姐姐长得那么像爸爸,比她更像,她们有三分的相似。
她住在漂亮的房子里,有爱她的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自己有什么呢?父亲每年差人送来的一笔钱,母亲发狂时的辱骂和鞭笞罢了,为什么不是我生在初燕的肚子,偏偏是你呢?郑旦为自己感到悲哀,命运为什么这样的不公平?
“你找谁?”初晓又问了一遍,看着眼前含笑望着自己出神的人,有些被冒犯的恼怒。
郑旦缓过神来:“初晓,我找你。”
“你认得我?你是谁?”初晓更迷茫了,这个人看起来有几分熟悉,像谁呢?
“郑旦,我叫郑旦。你还记得吗?”郑旦眼眸中全是期盼。
初晓依旧一头雾水,他摇了摇。
郑旦的失落是那么的明显,她再次提起了那个初遇的下午。
初晓从脑海中拽出一个模糊的印象,腼腆一笑:“你还没告诉我,你那天为什么哭?”
“我在那一天亲眼目睹了命运的残忍。”郑旦笑得惨淡。
初晓并不认为自己适合就这个话题追问下去,他转换话题:“你来医院是哪里不舒服吗?”
郑旦有些不自在地紧了紧衣领:“我的背受伤了......”说着放开手,想要解开衣服的扣子。
“等一下,我们还是去会诊室吧。这里不太方便。”初晓伸手阻止了她进一步的动作。
郑旦尴尬地点点头,跟随着他出了办公室。他走在前头,昂首挺胸,步伐稳健。她像一个虔诚的教徒,追随着他的背影。
“你的背受伤了?怎么伤的?”初晓拿出一个新的病例。
郑旦支支吾吾地到底没有开口,初晓会意:“不好说是吗?那你脱了衬衫,转过去我看看。”
郑旦转过身去,一个一个解开胸前的扣子。不知是羞怯还是害怕被发现背后的丑陋,她手指颤抖得厉害。
衬衣被缓缓脱落,初晓走上前看着她背后的鞭伤,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回事?”
新伤累着旧伤,这是长期的虐待,并非一时的磕碰。
见郑旦迟迟不说话,初晓忍不住猜测:“你身边的人一直这样对待你?这分明就是虐待!到底是谁这么没有人性!”
郑旦忍不住了,她转过身抱住初晓的腰呜呜地哭了起来:“别问了,初晓,别问了......”
“我先给你上药,一会儿我会打电话报警。”医者仁心,他不能看着自己的患者遭受这样非人的虐待。
郑旦抱着初晓不放,摇着头看他:“不要报警!不要报警!初晓。”
初晓看着郑旦,有些不解也有些不可置信,他伸出手扶着她的肩膀:“为什么。你不用害怕,这是个法治的社会。”
“初晓,谢谢你可怜我。你能为我这么做,我就心满意足了。但求求你不要报警,否则我就完了。”郑旦说着又搂抱住初晓的脖子,枕在他的肩窝哭泣。
“初晓哥哥......”姜言站在门外,眼睛里全是受伤和不可置信。
初晓意识到不对,赶紧放开郑旦走过去:“言言,你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吗?”姜言感觉遭到了背叛,一想到两人缠抱在一起的样子,心痛得无以复加。
初晓第一次看见姜言快乐的脸上有了泫然欲泣的痛苦神色,心里一颤,走上前将人拥在怀里:“言言,别这样。我解释给你听,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姜言挣扎着不肯,哭着要推开初晓。没有人能在看到男朋友和别的女性拥抱在一起时,还能冷静得下来。
“言言乖,言言乖!”初晓胡乱抹去姜言的眼泪。
姜言哽咽着:“她是谁,她为什么抱你!”
“就是一个病人。”初晓照实说。
“病人为什么要抱着你哭!骗人骗人!”姜言捶打着初晓。有关病人的隐私,初晓除了抱住姜言,什么也说不出来。
郑旦转过身去扣扣子,一边故作语无伦次地说着:“你误会了,初晓就是帮我看看。我们什么也没做,对不起......”
姜言怒视着郑旦:“你是谁?”
郑旦看到有人围观,赶紧抹了抹眼泪:“我只是跟初医生认识,很抱歉添麻烦了,我......我先走了。”
初晓看事情越闹越离谱,又看着怀中不依不饶地姜言:“你不要闹了!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姜言呆住了,她没想到是初晓回味了另一个女人凶自己,她虽然天真单纯,但不代表她傻。也没有人可以践踏她的骄傲和尊严。
她止住眼泪一把推开初晓:“分手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初晓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忙要去追:“言言!言言!”
“初晓!”郑旦喊住他,“不好意思,害你被误会,还有希望你能保守秘密。”
初晓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这样,他没料到这个女人会突然抱上来,也不明白她明明遭受了虐待也不报警。
说不清道不明的反常,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对着郑旦也没什么好脸色:“嗯。”
等他追到地下室,姜言正坐在车里哭得不能自已。
“言言,让我上去,我跟你解释清楚好不好!”初晓拍打着车窗。
姜言擦干眼泪没搭理,发动车子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