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瑜放下手机,这一仗让自己身心俱疲,然而事情还没结束。
“闵瑜,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离婚?你跟谁商量了?谁让你离婚的,你马上给我回来!”初燕在电话里冲着闵瑜高声叫喊,盛怒隔着手机屏幕溢了出来。
闵瑜喉头一哽,轻轻应了声:“嗯。”随后挂了电话。
“初燕?”林蕊坐直了身子冷哼一声,“说什么?”
“让我回家......”闵瑜面色微冷,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告诉林蕊,她妈对她要离婚不高兴的事儿。
林蕊看了自己养大的姑娘一眼:“不想让你离婚?哼!正好,我也有事儿问问她。初章,你开车。”
闵瑜深吸了一口气,总得有这么一遭,该面对的时候就该迎上去。不然,总让初女士觉得自己好拿捏。好脾性儿不是好欺负,哪怕是生了自己的母亲,有些事儿越界了就难看了。
“闵建华,看看你养的好女儿,翅膀硬了,连我的电话都敢挂!”电话突然被挂断,初燕气得胸口发闷,只得调转枪口冲着自己的丈夫。
闵建华看也不看初燕:“我不记得咱们什么时候养过她?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资格管东管西?”
呲啦——初燕红着眼眶砸了手里的电话:“你什么意思?你这是怪我?我这是为了谁呀!你说,我为了谁呀!”
闵辰示意媳妇先领着女儿上楼去,赖嘉翻了个白眼,抱着吓坏的女儿上楼了。
她这个婆婆真是让人窒息,一颗心全拴在家里的男人身上,恨不得长出八只眼时时刻刻盯着。打小儿将亲闺女寄养在娘家,长大了又撒泼耍横地要回来,对闵瑜要求比疼爱多。跟个物件儿似的,结了婚还要让闺女事事顾虑亲哥哥亲弟弟。
不说闵辰心里不认同,就是她都看不下去。亲闺女被欺负成什么样了,还怪人家离婚。到底不是自己养大的,心冷得跟石头似的。
闵瑜到家的时候,就看见她爸她妈分坐沙发两端,闵辰脸色难看地站在一旁。
初燕看到闵瑜现身,满腹的怒气仿佛都有了宣泄口,指着闵瑜破口大骂:“丢不丢人!离个婚还要闹得满城风雨!自己拴不住男人,被个小三踩在头上,软蛋一样离婚算什么本事?姜家倒了你又得到什么?咱们家的厂子最大的订单就来自姜家,你知不知道......”
闵瑜看着初燕因为愤怒变形的脸,心里却没有一点难过,毕竟过去的日子里,她早已将自己对母亲的美好幻想都打破。
跟在后面的林蕊,看到初燕这样的嘴脸,冲上前去指着初燕的鼻子:“闭嘴吧!你......”
闵瑜拉住她,不让她继续说下去,转头看向初燕:“您站在什么立场说这些话?又为了谁说这些话。”说着闵瑜扫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和兄长,也不管他们脸上什么神色,鄙夷地扯了扯嘴角。
初燕愣住了:“你说什么?我是你妈......”
闵瑜继续打断她:“生物学母亲而已!给我吃,给我穿,教我做人长大的是舅妈。若说母亲这两个字,也只有她担得起。”
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闵瑜一直是乖巧的,性格里多是能让则让,第一次看她露出锋利和尖锐来。林蕊则是哭了出来,这才是她的小阿瑜,勇敢恣意。这个闵家到底伤害了我阿瑜多久,才让她逐渐用柔软的外壳将自己裹住。
“你说什么呢,闵瑜!”闵辰赶紧喝止。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闵瑜看也不看闵辰,继续看着初燕,“自出生,您的奶我一口没吃就到了外婆家,舅妈用奶粉喂大了我,你认不认?,小学的时候你一年来看我一次,买给我的衣服永远都是小一号,我压根没穿过!你又知晓多少?我几岁来初潮你知道吗?你为我买过一件内衣吗?你只会在看我发育的胸部的时候,让我管好自己别做不要脸的事......还有很多,你还要继续听吗?”
“所以,你现在是要跟我算账吗?怪我生了你没养你?”初燕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
闵瑜摇摇头:“我从来不恨你,因为我从来没把你当作母亲。我心里的妈妈,永远都是我的舅妈。我只是想告诉你,初女士,你没有资格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更没有资格让我牺牲自己的幸福为你的男人们的事业添砖加瓦!”
“闵瑜,你怎么能这样和妈妈讲话!”闵建华就是心里有愧,也气恼女儿这样直白地揭短。
林蕊擦干眼泪:“那你倒是说说她哪句话没说对?或者又说说,你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做了些什么?在你的妻子身怀二胎的时候出轨小秘书?还是说在你妻子为了挽回你,坚决把孩子送走的时候,你没说一个‘不’字?”
难堪的往事被一点一点扒开,闵建华的脸一会儿黑一会儿红:“多少年的事儿了,你提这个干什么?”
“你是始作俑者不是吗?一个作为母亲眼里只看得到丈夫,一个作为父亲却只顾着偷欢。现在却要反过头来把闺女推进火坑里。”林蕊泼辣惯了,当即呸了闵建华一口。
初章站出来,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妹妹:“事已至此,闵瑜离婚的事儿你们就不要插手了,左右我们养大的闺女,我们自己负责。闵辰,不是舅舅说你。你就看着你妹妹受委屈,也没有关心一下。男子汉大丈夫,改立起来的时候就立起来。”
闵辰自知失职,点了点头。这个妹妹高考完才回到家中,那时候自己刚上大三,只顾着和赖嘉谈恋爱,后来又出国进修。一直没什么接触的机会,也就这两年稍微熟悉一点。印象中,这个妹妹乖巧认真的没有一点个性,常常被忽略。
初燕看到初章说自己儿子,又炸了:“大哥,难道我儿子也要你教养?”
林蕊立刻回怼:“但凡你这护崽子的心思用到阿瑜身上一点,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偏心偏到嘎吱窝里去了!”
“那就有本事别回这个家!”初燕歇斯底里。
闵瑜索性把脸皮撕破到底:“这也算家?我从回来一直住的都是客房,你连为我收拾一间房子的心情都没有。我一直客居在这个大屋子里,不知道几时它倒成了我的家?”
初章也不愿意再和自己的妹妹纠缠,过去那个单纯大方的妹妹早已在时间的洪流里消失不见了。眼前这个人,着实让他陌生。这样也罢,牵起女儿和妻子的手走出闵家。
闵瑜舒了一口气,前所未有的畅快。城市的丛林里,岁月的刀光剑影让她变得更勇敢了,她从来不是懦弱,只是善于戴上面具躲藏。
女人不是生下来就是女人,她只是性别上的女人。但时间足以让她们成为女人,坚韧的、无所畏惧的女人。
姜尔收拾好包,要赶去公司。姜桓那个混蛋,自闵瑜离开也开着车走了。姜达亲自在公司坐镇,但毕竟上了年纪,姜尔担心父亲吃不消,她要去看着。
出了门,却看到王娇心一个人坐花园的椅子上:“妈妈,你怎么还不睡?”
王娇心看到姜尔,愣了一下:“睡不着,姜尔,你说我是不是错了。我可能真不是一个好母亲。”
姜尔摩挲着母亲的肩膀:“妈,你为什么这么说?你在我眼里,就是天底下最伟大的妈妈。”
“哈哈,我的大闺女哟。”王娇心拍了拍女儿的手,“当初,我带着姜桓去师姐家,姜桓盯着坐在花架下的姑娘移不开眼,我当时就知道,他是动心了。后来,我和师姐帮衬着将两人凑成了一对,谁知道到最后竟成了怨偶.....”
真是造化弄人,世事难料。
“这事儿怎么能怪妈妈呢?姜桓不知道别扭什么?一方面喜欢闵瑜不自知,一方面又反叛家里的安排。对着闵瑜一天冷着个脸,再热的心都被他冷凉了。”姜尔替母亲分析。
王娇心何尝不知道,倒是让闵瑜受了这么大伤害。
看见王娇心依然郁气难舒:“我小时候老生病,三岁的时候,妈妈您来家里给我做家庭医生,喂我吃饭,帮我洗澡,唱歌哄我睡觉......如果不是妈妈,就没有现在的我。妈妈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
王娇心鼻子微酸,当时自己被家里逼着嫁给一个有钱人家的傻儿子,只是为了给她跛脚的哥哥凑钱盖房子、娶媳妇。不管自己怎么说,挣了钱给哥哥盖房娶媳妇,家里人就是听不进去。
最后是还是师姐,凑了1000块钱给家里,把自己换了出来。那年头,一个月的工资才四五十块钱,1000块钱那是差不多2年的工资呀。后来才知道,是她师姐和初章偷着卖了结婚时的缝纫机和自行车凑的。
为了不让吸血的爹妈找到自己,师姐托人让自己给姜达家的闺女做家庭医生,其实也就是保姆。姜尔刚出生没多久,她妈妈听说初恋情人结婚后,患上了产后抑郁,从楼上跳下去了。
初见姜尔,瘦得像猫一样,当时王娇心眼泪就流下来了。姜达忙着生意,压根顾不上闺女,保姆年纪大了也照顾的不精心。王娇心像照顾亲闺女似的,照顾了两年,才将姜尔养得精神起来。也就有了后来的姻缘,有了姜桓和姜言。
“乖,去吧!妈妈没事儿了。”王娇心从回忆里抽身出来,摸了摸女儿的脸。
这世间呀,有些人明明拥有母亲的身份,但却从未履行母亲的责任。有些人,她也许和你毫无血缘关系,可却能将你如珠如宝地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