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及计算机史，ibm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跳过的一家公司，和这样的对手为敌，无异于和李小龙或泰森较量拳法。
动手之前，江卫民以为他或者会热血澎湃，或者会惴惴不安，然而，真正动手了，他发现这两种情绪都没出现，有的只是平静。
甚至还有心情和那位主编分享科研上的趣事。
只不过，几乎一切让科研人员觉得好玩的，有趣的，对其他人来说都是枯燥的。
其余寥寥无几觉得科学有趣的非专业人员，大多喜欢的是科普，而非科研。
两者之间的区别在于——科普三句话总结的，往往是科研三十年的成果。
看完三句话，只需要一分钟，也就是说，一分钟就能获得一个新鲜的知识。
把这份满足感平均分给三十年的时间，再抵扣掉无数次失败带来的挫败感，以及穷尽一生可能也一无所获的不确定性，剩下的就是科研人员之所以从事这份工作的真谛。
热爱。
唯有热爱可抵漫长岁月。
江卫民和其他人一样，常有分享的欲望，所幸，他有一位非常完美的分享对象，宋运辉。
即使宋运辉有很大可能看不懂他在信中写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依旧不妨碍江卫民隔三差五给他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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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写着事情经过的小册子交给报社后，江卫民现在要做只有一件事，等待。
等待报社发表文章，也等待ibm的回击。
在拳台上，先站不起来的一方一定会输，这是一个常识。
所以，没有拳手一上来就使完浑身解数，尤其是在实力明显比对手弱的情况下。
小心试探出拳，观察对手拳路，抓住机会，大胆出招，才有一丝获胜的可能。
等到第三天，文章才见报。
江卫民特地买了一份报纸，不需要特地翻找，头版头条就是关于他的文章。
通读一遍，江卫民满意地点了点头。
整篇文章只是客观描述他和ibm之间的事情，用词谨慎，语言克制。
这样就足够了，立场鲜明地支持他反而不好。
一个没人帮助的天才少年才是看客们心中天才少年该有的模样，不然，看客们的旺盛的同情心如何才能得到满足？
江卫民小心翼翼地用剪刀把文章裁剪下来，拿两张透明的塑料纸包裹住，用胶带把四周粘住。
如果，以后他的成就达到了可以被记者采访的高度，他就能拿出这篇文章，用一种悲愤的语气告诉记者：“我一直把这篇文章放在书桌前，时时激励自己，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才让我有了现在的成就。”
如此，人们就会忘掉现在这个任人欺凌的江卫民，只会记得一个知耻后勇，奋发图强的江卫民。
说不定，还会成为老师家长教育小朋友们的典型案例。
现在也有记者想采访江卫民，鉴于接受采访只能卖惨，他决定在公寓宅几天，先不去学校了。
舆论的发酵需要时间，关注的人多了，才能形成力量。
三四家旧金山当地的报社就这件事情发表过文章或评论后，ibm才注意到这件事情。
因为这些报纸没有在全美发行的能力，远在纽约的ibm反应比江卫民预想的要慢不少。
互联网没有出现的时代，信息的传递就是这样，缓慢平和。
不过，即使知道了，ibm好像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当成一件大事处理——他们又派了那两位律师过来。
江卫民公寓。
“请坐，喝茶还是咖啡？”江卫民把迈克和吉米带入客厅。
看江卫民只说不动的样子，迈克道：“白水就好，谢谢。”
与此同时，他也放下心来，要面对的只是一个意气行事的学生罢了。
“二位来我的公寓，是有什么事情吗？”
吉米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报纸，放到桌上，高傲地说道：“我想，你应该清楚。我们之间的合作只涉及你我双方，牵扯上媒体不是明智的做法。
你不了解他们，他们就像一群疯狗，一块肉就能引过来，但想送走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是什么？”江卫民拿起报纸，夸张地问道，“谁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媒体的？”
迈克和吉米白眼翻上了天，压根都一个字不相信。
江卫民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正色道：“我认为合作的基础是双方平等自愿，很抱歉，从我们上次的对话中，我没有听出你们在这个基础上讨论的想法。
至于这张报纸，我确实不知道，我进了实验室通常好多天不会关心外面的事情。如果今天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自己上了新闻。”
打死不承认就对了，反正对面这两个人不可能拿出证据证明这件事是他做的。
迈克苦口婆心道：“你不想合作，直接告诉我们不就可以了吗？何必这么激烈呢？美利坚是一个法治社会，如果你不想授权，没人可以从你手里抢走专利。”
“是吗？你们上次不是说即使不合作，你们也能通过合法方式拿到我的专利吗？”
迈克茫然道：“谁说的？吉米，你说过吗？”
吉米摇了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我们是正经律师。”
江卫民撇嘴道：“这就没意思了…”
迈克笑道：“江先生，你应该清楚，我们这次来找你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江卫民问道：“你们准备怎么解决？”
“把上次讨论的合作继续下去，只要我们双方达成合作，那些报纸上写的不实言论自然会不攻自破。
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我们可以把授权费用提高到500万。
上次回去之后，我们专门向公司的科研人员了解过你的成果，怎么说呢，你的研究成果想法很有新意，但在技术上，通过其它方式实现不是难事，这一点你应该清楚。
专利法只保护你那一行行代码，可不保护你的想法，所以…”
迈克自觉已立于不败之地，自信地看着江卫民。
没想到，江卫民依旧没有点头：“那你们去抄袭就好了，何必跟我谈呢？我想，那些媒体现在正愁没有新素材发挥呢。”
“何必呢？合则两利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搞得两败俱伤？”吉米疑惑地看着江卫民。
“上次你们威胁我的时候，没有想到合则两利吗？”江卫民笑着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