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德福穿着军装的时候,看起来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
当他脱下军装,拿起锄头,在院里一锄头一锄头地翻地时,就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农。
江卫国、江卫东和江卫民三兄弟在一旁默默看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他们甚至觉得,以江德福的胸襟,此时也许一点也不需要安慰,他已经到了一种大智若愚,返璞归真的境界。
江亚宁站在窗前,眼中也只有江德福挥舞锄头的身影,感慨道:“到底是农民出身,不管当了多大的干部,也脱不了农民本色。”
江亚菲闻言,直勾勾地盯着亚宁。
亚宁问道:“你看什么?”
“我看你是不是讽刺爸爸。”
“我干嘛要讽刺爸爸?通过这件事情,爸爸在我心目中形象更加高大了。爸爸是个君子,是个大君子!”
江亚菲又欣慰地看着亚宁。
“干嘛又看着我?”
亚菲道:“还是大学生好,既能说,又会说,你把我心里想说的全说出来了。
我想好了,以后要嫁人,就要嫁爸爸这样的人。
我说的是真的!”
亚宁亦有同感:“就是,姐,你说爸这样的男人上哪找啊?妈这辈子可真够幸福的!”
亚菲叹了口气,说道:“可是妈还不满足,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安杰已经满足了,她不止幸福,而且愧疚,满满的愧疚,江德福每一锄头仿佛都刨在了她的心上。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心疼过这个男人,不知不觉,泪水已流过脸颊,滴在手背。
第二天,天气尚可,薄云一层。
江家客厅里,江昌义跪在江德福和安杰面前,涕泪横流:“叔,我错了!”
江德福端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叔!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江德福依旧不为所动。
“婶子,我错了,请你们原谅我!”见江德福心如铁石,江昌义更换了目标。
安杰看了看江德福,站起来走到江昌义跟前,伸手扶他:“起来吧,啊,我们原谅你了。”
江昌义跪地不起,看着江德福,一声又一声地喊着:“叔!”
可谓声声啼血,句句悲怆。
大有一副江德福不原谅他就不起来的样子。
“哥,孩子知道错了…”一旁的江德华劝道。
安杰也说道:“是啊,老江,让孩子起来吧…”
卧室里的江卫民实在忍不住了,猛地推开门,一脚踹在了江昌义肩膀上,把他踹得侧倒在地。
四下环顾一圈,拿起旁边的凳子,高高举过头顶。
“卫民,你干什么!”
安杰和江德华赶紧抱住江卫民。
江卫民挣开两人,朝着江昌义的头上就是一凳子。
可惜,因为安杰和江德华的阻挠,只砸在了他屁股上。
此时,江卫国、江卫东、江亚宁、江亚菲和宋运萍也从卧室里跑了出来,把江卫民团团围住。
江卫民突然的爆发着实把几人吓了一跳,在他们印象中,江卫民从来都是不急不缓,温文尔雅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疯狂的一面。
见卫国和卫东把江卫民控制住了,其他人才分散开,站到一旁。
“卫民,你疯啦,他是你二叔的孩子,是你大哥!”江德华蹲在江昌义旁边,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江卫民气喘吁吁地看着江昌义,一字一句道:“你确实不配有个父亲!”
江昌义好像没有听见江卫民的讽刺,擦擦眼泪,对江德华说道:“姑,我没事,我该打。”
“装,接着装。你为了你自己,是不是永远都可以不考虑别人的?
你对我爸做了多少伤他心的事,自己数不数得清?他凭什么原谅你?就凭你跪着?
确实,你膝盖是挺值钱的,毕竟三个响头把你妈一辈子的养育之恩还完了。
我听说,你现在对你妈不闻不问,是不是真的?她才五十多岁,就花白了头发,连路都走不动了,你知不知道?
哦,你管她干吗?他对你还有什么用处呢?既不能让你去上大学,也不能把自己外甥女嫁给你!是吧?”
嘭!
江德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对江卫民道:“卫民,别说了。”
又看了江昌义一眼:“你走吧…”
说完,走进了卧室。
“叔!”江昌义朝着卧室又磕了个头,语气悲壮而恳切。
江昌义将来肯定是个能成大事的人,面对江卫民如此激烈的语言,依旧做到了唾面自干,面不改色,并能把设计好的表演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
一条条历史,一个个寓言故事,都告诉我们善良的人总会被自私的人欺负,且往往无力还击。
因为善良的人要经受自己内心的拷问,而自私的人则完全没有这个顾虑。他们可以通过各种无耻的办法消除内心的不安,以免这种佛教中称为“障”的东西影响自己要走的路。
是以,无耻者无敌。
江卫国三兄弟把江昌义送到码头,准确地说,是监视他不要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码头上,江昌义心有戚戚焉地看着江家的方向,道:“我走了…”。
江卫国和江卫东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江卫民目光平静,语气平和道:“别再回来了。”
送走江昌义,兄弟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江卫国说道:“卫民,你打他干嘛,他这种人,不值得动手。”
江卫国也说道:“应该说江昌义这种人,动手也没用。”
江卫民点点头:“我知道没用,但心里爽啊!”
江卫国和江卫东愣了一下,然后都笑了:“确实爽!爽啊!”
江昌义走了,把江家的低气压也带走了,连海风都温柔了许多。
在家里过了几天平静祥和的日子,江卫东、江卫民、江亚宁、江卫国和宋运萍也一同离家,返回各自该去的地方。
把这几人送上渡轮,回去的路上,江亚菲对安杰这次的生日会做了总结发言:“老寿星,祝您五十岁生日圆满结束。你这个生日过得精彩啊,那真是惊心动魄,峰回路转,荡气回肠,让人羡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