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房顶上姑嫂二人赶紧顺着梯子下来。
“人呢？在哪呢？”江德华抓着报信的小子，急切地问道。
“送卫生所了。”半大小子声音不大。这里不仅是司令家，还是他老师家。
江德华一下慌了神，拉着安杰就要往卫生所走。
江家这几个孩子都是她这个做姑姑的拉扯大的，不是她生的，却胜似母子。
比安杰还尽心尽力。
“等等，我先给你哥打个电话。”安杰还算镇定。
“对，对，先给俺哥打电话。”江德华慌得只知道原地转圈。
半个小时后，仍在岛上的江家人齐聚卫生所，江卫民的病床前。
“医生，他腿有事儿没事儿啊？”江德华问道。
“不要紧，年轻人，养两三个月就好了。”
医生不在意的摆摆手。
他经验极其丰富，军队日常训练，免不了磕磕碰碰，看这类型的病手拿把攥一样，一眼一个准。
好在有这位医生。
没有先进的医疗设施和完善的医疗条件，摔断一条腿不是小事。
“不会留下后遗症吧？”安杰问道。
“不会，放心吧。”医生说完，离开了病房。
医生走后，江德华偷偷瞄了一眼江德福，见他脸色铁青，赶紧跑到病床前，朝江卫民身上虚拍了几下，生气道：“你说你，好好的往礁石上爬干什么？”
一边说，一边朝江卫民使眼色。
江卫民立刻会意，可怜兮兮地说道：“姑姑，疼…”
“你还知道疼啊！好好的去礁石上干啥？”
“行啦！”江德福清了清嗓子，瞪了两人一眼，“你俩别演戏了！”
二人讪讪地停止略显浮夸的表演。
“说吧，怎么回事儿？”江德福审视地看着江卫民。
江卫民被江德福看得心里发毛，深吸一口气，闭眼一气儿说道：“我是故意跳的，我要参加高考，不想回老家下乡！”
跳崖只是手段，不是目的，高考才是。
以江卫民的学历背景，参加这两年的高考，无异于上天给他的一根金手指，稍微伸伸手，抓住就能走向光明的未来。
“高考？”安杰插话道，“高考都取消多少年了？”
江卫民目光坚定地看着江德福：“我爸肯定知道！”
安杰看向江德福。
江德福点点头：“是要恢复了，我上次去开会听到一点消息，说是今年冬天就恢复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安杰又看向江卫民。
“我跟我哥打电话的时候，听他讲的。”江卫民没说那个哥哥。
安杰和江德福也不会无聊到专门向江卫国和江卫东求证这件事情。
“孩子想去，就让他试试呗。”江德华连高考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但不妨碍她支持江卫民。
在她看来，孩子都为这个东西去摔断一条腿了，哪怕这个高考不是个好东西，也该让孩子去试试。
“我想参加明年的高考，还有一年时间，我准备准备，如果不行的话，就听我爸安排，回老家下乡，绝无二话！”
江卫民看着江德福的目光愈发坚定，已经做到这个程度，半途而废的话前功尽弃。
即使今年参加高考，也一定能考上，为了不让江德福和安杰起疑，才说的明年。
江德福皱起眉头，在病床前踱步，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其余人都看着他，屏气凝神。
好一会儿，他终于点头：“到时候可别又耍赖！”
“绝对不会！”江卫民激动地一下坐了起来。
“哎呦！俺滴娘哎！腿还断着呢，不能安稳点儿啊！”江德华赶紧扶住江卫民。
留下江德华照顾江卫民，其余几人回家，吃完饭后再来替江德华的班。
路上，安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你看看你这几个儿子，老大老二为了当兵绝食的绝食，倒立的倒立，老三更好，干脆去跳崖了！”
“不是你的儿子啊？”出了卫生所，江德福心情反而好了起来，洋洋得意道，“这才是我江德福的种！”
“什么种不种的，难不难听啊？”安杰拍了江德福后背一巴掌。
“妈，妈，还有我呢，我当时可是连安眠药都敢吃！”江亚菲凑到江德福和安杰中间，与有荣焉地说道。
“假的！放了个空瓶子，把我和你爸吓得够呛！”安杰白了江亚菲一眼。
“还不是那个司务长不争气，自己跑了，不然我肯定敢…”
江亚菲话还没说完，就被安杰打断了：“你要是敢，我就把你腿打断，让你和卫民去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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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落听（làoting，听牌，指事情有了结果），江卫民得以放松，这两天积压的犹豫、担心、憧憬和害怕随着江德福的点头消散一空。
总体而言，这条腿断的还是值得的。
这个时代的大学生可是宝贝，只要能毕业，不愁车子房子，媳妇孩子。
毕业了最好能分配去一个不大的城市，过上朝九晚五、平平淡淡的生活。
既不诰首穷经，也不焚膏继晷。
如果能有一个小院子就更好了，夏天乘乘凉，冬天扫扫雪。
江卫民沉浸在畅想的未来美好生活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这两天他实在太累了，身体累在其次，主要是脑子和心里累。
第二天早上，一缕清澈的阳光将他唤醒。
江卫民伸了个懒腰。
“嘶…”
忘记腿断了……
江德华正好端了个搪瓷盆进来，打湿毛巾，给江卫民擦了擦脸。
“姑，有吃的么，饿啦。”江卫民前一天晚饭就没吃。
“有，桃酥（饼干的一种）。”江德华从旁边桌子上拿起一个绳子系着的油纸包裹递给江卫民，“你妈担心你睡醒了饿，昨天吃晚饭的时候专门去买的。”
这个时代的食物少油少肉，不顶饿，江卫民又正在“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纪。
商店关门也早，到点上下班，早一分钟，晚一分钟都不可能。
“卫民，高考是个啥东西？你咋就恁（那，那么）想要啊？”
“姑，高考是一场考试，考上了就能上大学！”江卫民笑着说道。
江德华拧着毛巾说道：“考试有啥稀罕的，你那俩哥最不喜欢考试了，一考试跟要他俩命一样，还趁住（值得）去摔这么一下。再说了，上了大学不也得下乡，接受再教育？”
江卫民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轻轻地说道：“不用了，天晴了。”
“关天晴不晴啥事？昨儿就晴了。”江德华嘟囔了一句，也没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