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航觉得丁也接电话的姿态非常做作，敏感地想到想到了梁思。
所以当丁也打完电话之后，他近乎神经质地问了句：“谁打的？”
丁也干咳一声，转念一想觉得好像没有撒谎的必要：“梁思打来的。”
果然！
程宇航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
丁也故意不去看他，一双黑背分明的眼珠子四处乱瞟，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说：“走吧，回家。”
“他给你打电话做什么？”
“他过两天放假，叫我去火车站接他。”
“他自己不会打车吗，为什么总叫你去接，你是他的司机吗？”程宇航的语气听起来非常不好。
“我接他怎么了，他是我朋友，朋友之间帮个忙怎么了。”丁也瞪了他一眼，“你别给我找事儿。”
程宇航抿了抿嘴唇，气得攥紧拳头，他还是太小了，根本就不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哪怕他比同龄人要早熟许多，但可不可否认，还是太嫩了一点。
“你把他当朋友，他把你当朋友了吗？他一个法学院的高材生能跟你这样的人玩什么？”程宇航借着身高的优势，低头垂眸看着她，与她对视，语气忿恨道，“姐，你该不会是想要跟他谈恋爱吧？”
丁也脸色难看极了，仿佛是被人当众打了一个耳光，她曾经藏在心底里的那一点小小的，几乎隐没到角落里看不到的小心思就这样被人大喇喇的铺在了阳光底下暴晒。
羞耻的感觉从心底点点地窜上窜上来，像是一把斧子直接把她劈成了两半，鲜血淋漓。
谁还没有痴心妄想过呢。
幻想着豪车美女，幻想嫁给又高又帅又有钱的男生非自己不娶，可是那些都只是他们心底的自嗨，没有被人发现。
丁也是头一次在别人面前羞耻得几乎抬不起头来，而给她这种感觉的竟然是程宇航，竟然是那个从小追在她屁股后头叫姐姐的小屁孩！
她没说话，转身想走，被身后的程宇航一把拽住了手腕。
果然是长大了，从前能轻而易举被自己推开几米远摔个屁股墩儿的小孩她现在竟然没办法甩开他拽住自己的手。
“放手！”丁也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分外冷漠。
程宇航心一慌，意识到自己这一次是真的惹丁也生气了，赶紧道歉：“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我，叫，你，放，手！”丁也一字一句说道。
程宇航讷讷地看着她，松开了手。
“你自己坐班车回去吧。”丁也说。
要不是人多，程宇航可能就不顾地抱住抱住了丁也的腰，但是他不敢，最后也只是默默地放开了手，小心翼翼地给丁也道歉：“姐，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丁也没说话，跨上了摩托车，她利落地给自己戴上头盔，余光瞄到耷拉着脑袋的程宇航，像是一条被下雨天被主人赶出家门的小狗似的，可怜巴巴。
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
丁也将后座上的头盔扔给了程宇航，冷声道：“上来吧。”
程宇航抱着头盔，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喜，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丁也说：“再乱说话，以后别想我来接你。”
“好，姐，我再也不乱说话了。”程宇航高高兴兴地戴上头盔，坐在后座上，整个人紧紧贴着丁也，环住了她的腰，严丝合缝。
“起开点，我要被你热死了！”丁也用手肘撞了一下身后的人。
程宇征性地留了留了一点缝隙出来，但是手却紧紧地环着环着她的腰。
丁也的气并没有消，她只是看不得程宇航巴巴地被她被她扔在学校门口，所以一回到家，她停好摩托车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如同一阵风一样进了房间，将房门摔得震天响。
程宇航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去触她的眉头，识趣地回了回了自己家。
他接下来要准备竞赛了，会比以往更加忙碌。他们学校的师资力量不行，竞赛都是靠自己摸索，有时候老师还要去别的学校给他借试题过来。
他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做了一套物理试题，有一道大题怎么都解不开烦躁地将笔将笔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笔芯直接摔坏了，里面的墨油全甩出来灌在了笔筒里。
程宇航看着那支笔，眼神突然变得暴戾起来，他抬脚，狠狠地将那支笔踩得四分五裂。
那个梁思有什么好，有什么好，从初中就对你爱答不理的，你就是欠的，非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
程宇航将踩坏的笔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倒在了床上，他抚着胸口喃喃道：“姐，只有我是爱你的，最爱你的，你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
当然，他那近乎精神求救的声音丁也是听不到的，他们之间隔了不到两分钟的路程，但却像是隔着万重山水。
起码，丁也不爱他这个事实，就足够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过了两天，程宇航要去临市参加竞赛，天刚蒙蒙亮，阿婆就带着一篮子鸡蛋过来敲响了丁家的门，想借个车送程宇航去火车站。
丁礼光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套起衣服就准备出门。
丁也看他日渐多起来的白发，又看看他不太方便的腿，还是开了口：“老爸，我送他吧。”
乡下的清晨还是有些冷的，又是骑摩托车，嗖嗖地灌进灌进衣服里，即使穿了外套还是觉得有些冷。
程宇航整个人如同一张柔软的动物毛皮一样趴在丁也的背上，他今天没有戴头盔，一张口冷风就灌进了嘴里，说出的话伴随着一阵破碎感。
“姐，你都两天没有理我了。”
丁也骑着摩托车不发一语。
“姐，我错了，我道歉，你别不理我好不好，你这样我真的没有办法安心考试。”
丁也咬牙，又是这一招，她突然轰油加速，后面的程宇航吓得叫了一声，意识地搂得搂得更紧。
“原谅你了。”丁也说。
程宇航抬了一下嘴角，他从小就被丁也用载着摩托车围着环山公路山上山下到处跑，怎么还会被吓到。
丁也大概也是知道的，不过两人却都心照不宣。
程小声地喟叹喟叹一句：“姐，你真好。”
将人送到火车站后，带队的老师早已在车站外的休息室等待了，程宇航磨磨唧唧还不愿意走，一直看着丁也，跟嫁出去的女儿似的，一步三回头。
丁也跟他挥手，叫他快点进车站，别等下耽误进站时间，他走了两步，突然往回跑，紧张兮兮地问：“姐，你……”
“什么？”丁也看着他。
“你跟梁思……”
他没记错的话，梁思这两天就要从j市回来了。
丁也听到这话，脸色僵了一下，本来想甩脸子的，想到他马上要竞赛了，怕影响他的心情，只能耐着性子哄道：“你担心什么，你姐这样的，人也看不上啊。”
倒也不是她自卑，只是身边的人都优秀得过头，让她这种普通人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程宇航脸一沉：“哼，就他那假模假式的样子一万个配不上你。”
丁也在心里腹诽，这话也就自家人说说，要是被梁思妈听到了，估计得从三八巷子东头骂到巷子西头。
“行了，赶紧走吧，回来给你做好吃的，别有压力，尽力就好。”
丁也像以前一样，准备拍拍他的头，后来发现这货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头，就想改成拍肩膀，谁知道程宇航竟然将头低下了，跟讨好主人的小狗似的，就差摇尾巴了。
丁也笑了一声，拍拍他的头：“程宇航，加油。”
“我会的，姐，等我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