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对利益的追逐就像野兽对食物的渴望一样，天生的。
看着明明不是个贪财的品性，却还是犹如丢了钱似……咳咳。
谷小雨骂骂咧咧完了，安慰家人们：“那是人家的祖坟，咱不能要。”
高氏嗯一声，“我知道。你知道不？”
谷小雨：“我肯定知道，我哪能不知道。”
她一条手臂扒拉一个：“娘，姐姐们，你们不用觉得可惜，将来我让你们住大房，睡大屋，刚才那小子说的就是个屁。”
“可惜？”四姐道，“没觉得可惜啊，就觉得吓人了，感觉他说出来不像是糊弄人的，跟真的似的。”
“是吗？”真的不可惜吗？
谷小雨扭头朝老实巴交的二姐求证。
二姐狠狠嗯了一声。
“……”
她们都没觉得可惜。
谷小雨把家人们放开，“我想静静。”
曾经，有个真挚的大款来到她身边，膈应她，以至于她屁股上长了钉，睡不着觉。
睡不着就容易乱打听。
谁对村里的事最了解？里正呗，而且村里除了里正估计也没人想搭理她。
谷小雨找里正去。
好巧不巧，里正家大清早的饭桌上就什么鸡鸭都有。
“这昨天晚上剩的，”里正解释，“真的。”
“家里的鸡忽然死了，”里正的婆娘还在旁边描。
谷小雨的白眼儿快翻出来了。
她也不客气，要笑不笑的在桌边坐下，“从上山弄下来的东西卖了多少银子啊？”
“哈哈，”里正干笑两声，在她对面坐着搓手，“就那么点东西，好几家分不说，村里人也都想沾光，这么分下来，能分多少啊？”
“这么说，我在给你补点呗？”
“不不不，”讽刺的话里正哪儿听不出来，他摆手，“贪心俩字啥意思我清楚，你是个不好惹的福星这事儿我也清楚，咱们和和气气的，有财一起发。”
里正不是个糊涂人，这也不枉费谷小雨处处把狼王它们带在身边。
她有话直接问了：“你知道府城李家吗？”
“祖坟地在咱们村的府城李家？”
“对。”
里正好奇她怎么问这个，回忆了下：“那可是大户人家，府城三大家，当属李氏风光，他们祖祖辈辈都有当官的，肯定啥荣华富贵都享尽了。你要是识字的话，可以去人家祖坟地里看看，石碑上都刻着呢。”
这个谷小雨到没注意到，让他接着说。
里正啧这声：“赶上他们家办丧事，你就知道啥叫气派了。上次见府城李氏的人还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把二十八人抬的……”
哦，在里正夸张还是不夸张的言语中，谷小雨听明白了。
那李家就是个名门望族。而她，拒绝了一个大款。
成熟的成年人绝对无法接受这件事，她戴上痛苦面具，抓着痛痛的胸口，“不愧是我。”
“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里正道，“我听说你家昨天去了个体面的年轻人，那人谁啊？”
全村儿人都是他的眼线，他想知道自己问去呗。
谷小雨哼笑一声，懒得怼他。
里正：“可不敢跟外人多接触，要是让人家知道你会御兽，把你弄走了咋整？我交代过村里人不许把这事儿朝外面传，这不能让人知道。”
谷小雨嗯嗯啊啊的点头，站起身，隔着桌子拍了下里正的肩：“干的漂亮。大家伙这几天要是不忙的话，我带你们看点好玩儿的？”
里正的眼睛一亮：“啥好玩儿的？”
“先忙，忙完在说。”
谷小雨走了。
走得心不在焉，一头扎人怀里……额，差点扎人怀里。
因为跟她走了个面对面的李问没走神，他闪开了。
余光瞥见他的谷小雨把自己迈出去的脚拽回来。
她一惊一乍的，表情倍儿嫌弃，又多疑，道：“你怎么又来了？”都说了不想见他了。
没礼貌吗？
李问只在她身上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在意。
“我提及的那件事还没办成，”他淡淡的开腔。
谷小雨就知道他没办成吗，几乎是立马就眉眼乱飞起来，道：“你过来。”
四下无人，过哪儿去？
李问跟着她走了几步。
“我又不会吃了你，”谷小雨一把把他拽到草垛群里面。
堆满的草垛子各个都有一人高，别说离得远了看不见这里面，就算走近了，那也是看不到的，简直是……
咳。
李问表情板正的先道：“你要说什么？”
谷小雨怕被人听到，声音小小的：“我想说，你想把坟地赠给里正的话，就别开尊口了，里正不会要的。”
李氏是名门贵族，惹不起这事儿她都想得到，里正想不到？没听刚才里正是怎么吹李家的嘛，老家伙心里只会比她更清楚。
李问点头，道：“财帛动人心。”
“……”
天儿刚开始聊，但好像又一下聊完了。
谷小雨不耐的舔了下嘴唇：“整个山口村，敢要你家祖坟地的，你未必敢给，有那个能力的，又几乎没有，这些你知道吧？”
知道。
李问打听过了才来的，定定的给了她四个字：“事在人为。”
谷小雨无语了。
觉得拳拳打在了棉花上，对方怎么这么孩儿呢？还是不想跟她多说？
算了算了，本来也没想怎么着。
“你好好……”
“不如姑娘在考虑考虑吧。”
要走人的谷小雨立马站住了。
就见刚刚还疏离李问扬起一双含笑眼，道：“整个山口村有能力帮在下的也就只有姑娘了。”
“哦，”谷小雨挑眉，“你明白呀。”
李问如阳光撒在了地上似的一笑。之前他就说过，她浑身都散发在这在意，既然如此，何不让她急一急？
然，她说的不错，整个山口村有能力黑了李氏祖坟的，也就她而已。
至于为什么，初次见面便有群狼围绕左右，这么特殊的人，还用问为什么吗？
谷小雨也不跟他兜圈子了，笑嘻嘻的表示：“我可以帮你，但我有个条件。”
李问道：“你说。”
一只小手伸到他身前。
“二百两。”
锦衣华服，气质如兰的少年人朝那小手上瞅，不识数似的道，“五十。”
“你买菜呢？”
“那一百。”
“二百两，少一个子儿都不行！哎，你是不是大户人家？你还想不想保住你爹？”
提起亡父，李问特别复杂的看她一眼，道：“你坑人。”
噗~
谷小雨差点笑出来，心说这孩子的心眼比外貌实诚。
但谷小雨她不要脸啊，立马歪着头道，“我就是坑你了，你答不答应吧？”
“一百两！”李问坚持。
事实证明，坚持没用，谷小雨就要二百两，“李善长你快点哟。”
“我没那么多银子，需要时间筹备。”
被坑的这么明明白白，李问能有什么好脸色？想了下，道，“你等我三天。”
他闪出草垛群，撞上了一道陌生异样的眼光也没心情多想，率先走了。
“那人是谁啊？”
盯着李问背影儿看的里正，今天第二次问了。
他还用异样的眼光看谷小雨。真，要不是草垛子里的来人比较坦荡，他都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点私情啥的。
至于为啥抓他们个正着，那肯定是因为有人看到了，又报告给他的。
谷小雨不计较，从昨天就开始的心情变得大好，嘴上利索道：“什么谁，那是大款，以后看见了客气点儿。”
“大款？”里正哪儿知道什么大款，他紧张，“你不会是有什么意见吧？有意见你直说，叔可没逼着你这就带我们进山。”
谷小雨动辄被人盯着这点，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紧张了。
“里正叔，我待在村里没走，就能证实我在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但你老这么疑神疑鬼的，我很难做啊。”
“我知道，”但里正就是不放心，他提起盖大房子的事，“我看了，还是山神庙那边合适，我们这几天就动工，你有啥想法尽管跟叔说。”
“兑银子的时候叫上我，”谷小雨非得看看村里人拿银子出来时那个心痛的表情不可。
这事儿还等啥，里正这就吆喝自己儿子召集村里人，通知他们兑银子。
还是那个晾晒场，里正一声话下，全村的老少爷们们都出现在这里了。
里正怕自己的声音不够高，站在石磙上喊话。
他道：“给咱们村儿福星盖大屋的事，说了好几天了，掏银子的，到时跟着一起进山，没掏银子的，不准进，这话我也就不在重复了。今儿就说银子这事儿，一家半两。”
“半两？”当即有人叫唤，“一家半两这也太多了——”
人群里的王猎户二话没说，哐把银子拍给里正，道，“我出一两。”
脸上全是笑褶的莫老五也站出来，“我也出一两。”
“还有我。”
跟他们这些站出来的人走得近的，全出了。谷小雨菜这几个人就是里正的托儿。
她把视线望向其他人。
其他人犹犹豫豫，犹犹豫豫，从怀里抠出来几十个铜板的时候那叫个痛苦。
谷小雨含着笑，站他们前面开大会似的，一个劲儿安慰，“没事，没事哈，我又不吃人，而且不拿就不拿，咱不听里正的。”
“那我真不拿了，你可不能记仇。”
谷小雨摆手，“我不记仇，我这个人最不记仇了，你吆喝着打我娘那事儿我就不记得了。”
“那我还是拿银子吧。”
“别别别。”
“不不不。”
他一定要拿。这是气氛到了，事儿就成了，山口村有一家算一家，银子拿的这叫个撕心裂肺。
谷小雨这叫个高兴。
有句老话咋说的？一顺百顺，前有大款李问，后有全村捐款，这日子过的，得劲。
总结下来就俩字——发了。
*
人群的另一边。
老太太的腿被狼咬了还坚持外出，好不容易找到谷大庆，她当着儿子的面儿喵一声，哭了。
哭着说：“你们现在发达了，盖个房子都要全村人出银子了，你那大房子里面，给娘留位置了没？”
谷大庆道：“留啊，肯定留。”
这话老太太爱听，把眼泪一擦，说：“儿啊，你到娘跟前尽几天孝吧，娘感觉自己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