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墨书伸出手，胡乱地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冷汗，才用颤抖的手指，指向那名侍卫的画像。
“条件就是他。”
何墨书长叹口气，面上表情扭曲。
要早知道最终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怎么样也不能答应。
他现在恨不能时光能够倒流，重新回到买画的那一天。
他一定不出门，不去拍卖场，就不会看到这副天下仅存的孤品，不顾一切地想要拥有。
为了这幅画，现在只怕他的全副身家包括项上人头都要搭上。
何墨书万般悔恨，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只能尽量想法，保住他最在意的一切。
他深深吸口气，沮丧地低下头。
“我当时知道，这个人的身份绝对不会简单，不然那掌事也不可能轻易答应抹掉我的账目，但是我当时太想要那画了，那个孤品实在难得，这次错过了，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到。”
“而且我相信，再假以时日，这幅画绝对不止两万两，绝对会成为稀世之宝，我想要留住它，赠与我的儿孙，做为我们何家的传家之宝。”
柳希月冷哼一声，才不在乎他怎么打算。
明知有诈还为之，落到今日这番田地，全是他咎由自取的。
“那位为你们牵线的掌事是谁？是曾在疆北军营当过副将，现在在江南办事的那位？”柳希月直接开口问道。
“疆北？”何墨书愣了愣，眨眨眼，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摇头道：“不是，不是他。”
见柳希月眉头皱起，似乎对他的回答不满意，何墨书赶紧向她解释。
“大人，春风酒楼规模大，在京城名声好，管理比较复杂，光是掌事就有三个，每位掌事下面又有四个掌柜。”
“三个掌事？四个掌柜？这么多？”地五不由得咂了咂舌。
“是的，四位掌柜负责不同的业务，一个负责采买，一个负责姑娘们的生意，就是钱多宝，还有两个掌柜，一个负责春风酒楼外面的生意，一个负责春风酒楼见不得人的生意。”
何墨书顿了顿，才继续道：“然后就是上头的三位掌事，你们说的那位掌事姓黄，专管采买这块儿，经常在外面跑，留在燕京的时候不多，另一位负责明面上的生意，姓陈，我找到那位是专门负责见不得的生意，具体姓什么我不太清楚，不过大家都称他金大人，因为一旦涉及银钱的事，都可以找他，再往上就是春风酒楼的东家，东家只有一位，但身份极其神秘，从来没在酒楼里露过面，据说除了三位掌事，谁也没见过他，不，可能连三位掌事也不一定都见过他。”
“这么神秘的身份？”
柳希月觉得有些不对劲，在燕京城，一个酒楼涉及见不得光的生意并不少见。
酒楼私娼来钱极快极容易，很多双眼睛都盯着，想在里面分一杯羹。
大齐眼下这个环境，看上这门生意的官员不少，只要你的官职够大，背景够硬，和酒楼勾结在一起，做些见不得人的生意非常简单易行，基本上燕京城叫得上名的酒楼，都有官员牵涉其中。
原身十六都调查过几桩这样的案子。
但是这种酒楼并不会刻意隐藏自己的东家，甚至还会故意抬出来，让人忌惮，不敢招惹。
还没有哪一个酒楼的东家，像春风酒楼东家这样神秘，瞒得纹丝不漏。
柳希月想到这里，接着问何墨书。
“他不出面，春风酒楼如何运作？难道全靠三位掌事？”
“是。”何墨书点头，“具体如何运作我知道得也不多，我只是与他们有些金钱往来的常客，并不能接触到太内部的东西。但我知道，春风酒楼最近似乎有些变故，之前那位负责明面上生意的陈掌事不知怎么的突然失踪了，换了新人，但也姓陈。”
春风酒楼如何运作，内部是什么结构，换了哪些人，柳希月并不感兴趣，她皱了皱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往下问，而是回归了正题。
“这位金大人，他要你对这名侍卫做什么？”
“不是对他做什么，是让他的身份不经意暴露在康王李珏面前。”
何墨书又叹口气，“我当时只觉得这好办，便一口答应下来。若是知道这事会间接害死太子，惹得康王谋反，令大齐江山动荡，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
他懊恼地揉着脑袋，又开始希望时光能够回转，回到他见到那幅名画的那一天。
他一定......
柳希月出声打断他的烦恼。
“你是说，康王能找上他，全靠你从中运作？”
“不不，并非全是我的作用。”
何墨书吓得连连摆手，对这个功劳敬谢不敏。
“他们已想好了法子，我只需要照着他们所说的去做即可。”
何墨书哭丧着脸：“他们让我在定远侯的春宴上，假借醉酒告诉康王，我最近发现一个能人异士，武艺高强，但旁人都说他可能曾是幻影阁的杀手，不知道能不能用。若是不用，实在可惜他一身的本事，可若是用了，又怕被人发现告发。”
“康王一听我如此说，立刻上了当，说他正在招揽能人，他倒没什么可怕的，若我担心不敢用，就为他引荐一二，他正缺一个得力的侍卫。”
“我纠结半日，最终碍不过康王殿下的再三要求，答应下来。”
“第二日深夜，我便带着那名侍卫去了康王府上拜访。”
何墨书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惆怅之色。
“拜访时柳家的嫡长小姐柳繁月也在场，当时他们神情都淡淡的，对那位侍卫也爱搭不理，根本不像康王事先所说的求贤若渴的架势，略坐了坐，我便带着侍卫离开了。”
“我原以为这次引荐失败了，正在发愁怎么向金大人交差，没想到第二天康王就找上我，说他想要那杀手，但是要用一种别的法子。”
“别的方式？”柳希月追问道。
“对，之前金大人便向我预测，康王肯定不会用常规的法子收下他，应该是想法让人追杀那名杀手，令他重伤几乎不治，然后康王出面搭救他，再请来名医花重金救活他的性命。果然，康王提出的法子正如金大人料想那般，一点不差。”
“这么说，你知道他是幻影阁的杀手？”柳希月打断他。
“我不知道！”
何墨书猛地提高声音，恨声道。
“我哪里会知道！我以为杀手只是他们捏造的身份！”
“幻影阁的杀手身份神秘，来无影去无踪，又极其危险，哪是我能沾染的？我若知道他是幻影阁的杀手，我早拒绝了，说什么也不会粘上这件事！”
何墨书忙乱地向柳希月解释。
“大人，你要相信我，当时我真的以为凶手只是捏造的身份，目的只是为了在康王府邸安插眼线，康王会想那么做也很正常，这个手段可以让这杀手对他死心塌地，为他所用。”
柳希月不置可否，只沉了面色，继续问道：“那为何后面，你又让红柳伺候他？”
“这是康王吩咐的，说是那人身患绝症，活不长了，他这辈子可怜，没体会过男欢女爱，让他死前也好好享受一番，不枉来人世一遭，所以我才……”
何墨书有点说不下去了，“哪晓得，这竟然给红柳惹来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