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希月看着太子唇角那抹淡的几乎快要消失的笑意，心痛不已。
她忍着眼泪，低声问他：“表哥，你为什么要做傻事？”
若不是他想不开自戕，他虽做不了太子，却也能继续当个皇子，还没了对皇位的威胁，闲散自在地过一辈子完全没有问题。
可他为什么要想不开，选择了自戕这条路。
听来报的宫人说，太子是支开了所有人，用床帏做了上吊绳，身体从床上坠下，用最扭曲最艰难的姿势上吊。
由于他坠落时太过用力，将刚刚缝合的伤口撑开，腿部再次大出血，太医紧急救治，却因为伤口情况恶化，失血太多，他们无力回天，只能勉强为太子续命。
再加上太子已全没有生存下去的意愿，一心求死，能挺过今日日出已是奇迹。
她实在想不通，太子为什么要选择走这条路。
“我不愿做个废人，庸庸碌碌的一生。”太子的声音越来越轻，飘渺不定，几不可闻，“我无法看着别人坐上属于我的太子位，当上原本该是我当的皇帝，你让我怎么忍得了，你让我怎么甘心，这样生活下去，我宁愿去死。”
说着，太子又无奈地翕了翕嘴唇，想做出无所谓的笑容：“更何况，我活着，父皇也难受，太子之位要腾出来，可怎么腾？如何腾？让他如何下得了旨？现在我死了，也是以太子的身份死去，不会令他失望。”
柳希月没想到太子自戕还有这一层原因在，眼泪止不住往下落。
“希月。”太子轻声唤她，“若有来世，我们再相遇，你愿意与我做一对寻常夫妻吗？我一定不再负你，一定以你为先……”
柳希月愣住了。
她抬头呆呆地看着太子，抖了抖嘴唇，没有说话。
太子看她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闭上眼笑了笑。
“也是，你怎么会愿呢……你的心里……”太子的声音很轻，很碎，一字一句都说得艰难。
“表哥。”柳希月心中不忍，哽咽着道，“来世，我们继续做表兄妹，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长命百岁。”
“好。”太子嘴角噙上笑，“开开心……”
剩下的字，太子没能说出口，缓缓闭上了眼睛。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柳希月惊声叫道，一把抓住他的手，按住他的脉搏。
太子的手冰冷没有一丝温度，脉搏已经停止了跳动。
她不甘心地上前翻开太子的眼皮，发现他的瞳孔已经扩大，对她的触碰毫无反应。
柳希月颓然地看着那张已经没了生气的脸庞，心里明白，他已经去了，带着太子的身份，离开了！
在寝殿门口候着的柳皇后和李珩见情况不对，慌忙冲了进来。
柳皇后扑到李琛面前，撕心裂肺地叫道：“琛儿！”
可是太子毫无回应，只静静躺在那里。
候在殿外的太医们也跑了进来，给太子把脉，最后悲伤地宣布：
太子薨了！
这消息，一层层传出去，宫里宫外哭声一片。
庄严而肃穆的皇宫中，响起了丧钟的哀鸣，一声声回荡在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柳皇后坐在太子床边，死死看着太子，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从脸颊滑落，泣不成声。
她一遍遍喊着太子的名字，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徒劳地想要将这冰冷的手捂热，希望能将他唤醒，希望他能再睁开眼，笑着道：“母后，我没事，我就是太累了，闭上眼睡一会儿。”
这一刻，她再不是母仪天下，端庄优雅的一国之后，只是一个失去深爱儿子的无助母亲。
可惜任凭她如何呼喊，太子却也不能再回应她。
此时他的面容保持一贯的骄傲与尊严，只在唇角，有一丝淡淡的微笑，那笑容中隐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哀愁。
李珩站在一旁，双手紧握成拳，两眼通红。
虽然费尽心思，到底没有留住他的大哥，齐国的太子殿下。
而被留在勤政殿不能回王府的康王也听到了丧钟，唇角勾起了得意的笑。
太子死了！
不枉柳繁月筹谋良久。
他长舒一口气。
再是尊贵又如何，再是高高在上又如何，还不是被他这个卑贱的婢生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叫他生便生，让他死便死。
他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志得意满，自信心膨胀。
连最尊贵的太子殿下都能拉下马来，其他皇子哪一个又能是他的对手。
只要他想，只要他的柳大小姐愿意动脑筋，全都能一一铲除。
而那个原本遥不可及，远在天边的龙椅宝座，似乎也唾手可得。
不过想到死死揪住自己不放的李珩和他的小侍卫，康王心里一阵阵烦燥。
照他们步步紧逼的架势，可别真找到什么证据。
现在父皇虽然还昏睡着没有苏醒，可皇后娘娘定是恨毒了害死她儿子的人，只要有一点点证据，肯定就不会放过他们。
可别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只是他现在不能出宫，再是焦虑，也无计于施。
太子寝殿中，柳希月跪在太子的床榻前，看着紧握双拳的李珩，心中也是一片凄哀。
就在这时谢天云悄声进来，摸到柳希月身边，低声对她道：“十六，外头出事了，需要你去主持。”
“什么？”柳希月眉头一跳，“出什么事了？”
“徐澄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