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善没打通向晚的电话,但是却意外的接到了钟铖铭的电话,
他说,“你能不能来一趟医院,我妈,......快不行了,”
她赶到医院的时候,一进住院部,就看到很多人在那里排队等电梯,
延善看了看排队的长度,决心还是自己从安全通道爬上去,
爬到三楼的时候,突然听到“咔嚓”一声,闪电似乎就近在咫尺,从楼道的窗子里映进来,刺的她下意识眨了一下眼,
顷刻间暴雨哗啦啦下起来,
刚刚进医院大门的时候还没下雨,雨滴从外面噼里啪啦的打进来伴着风,她忙往里面缩缩。
可是却没来由的心慌,
迈台阶的脚都一软,差点摔在台阶上,
天早就已经黑了,雷声一阵紧似一阵。
这里本来是安全通道,平常很少有人走,这时候空荡荡的更只有延善一个人。
楼梯间里很远才有一盏声控灯,不过因为雷声隆隆,所有的灯灭了又亮,亮了又灭,每盏灯还是在拐角的地方,关键是还离得远,
她就算怕黑,也只能闭眼继续摸着黑上爬,在她快要喘不过来气的时候,看了一眼那个楼梯标示,终于到了,
忽明忽暗,她看到一个男人立在墙角,烟头微弱的光亮,那轮廓,她不得不承认,就算在人群中,他的气质也截然不同,更何况现在楼梯间就只有他一人。
“你怎么站在这?”她先开口询问。
沈湛西说,“苏阿姨走了.......”
延善全身的力气都被这一句话彻底抽光,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苏心的时候,她站在讲台上,好像这世间所有的光都洒进了那双眼睛里,眼底都是细碎璀璨的光。
嘴角微弯,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苏心总说,延善啊,你不要浪费你的天资,就算被打倒,也要赶快站起来,当做只是挨了一击倒下了而已,休息一会儿,再站起来就好了,
延善说,“你在骗我是不是,沈湛西,你骗人是不是?”
他撑住她的全部力量,“走,去看看苏阿姨吧,她一直在等你。”
这个骗子啊,她明明周一的时候才来过医院,苏心还让她下次来的时候带着她以前去川藏线拍的视频来,
延善只是短暂的愣了几秒,然后疯狂的朝着走廊尽头跑过去,
沈湛西立刻跟上她,
钟铖铭心里是有准备的,当初知道苏心住院的时候,她已经是二期了,他一直都知道和母亲相处的时间不长了,
但真到了这一天的时候,
他依旧无法做到对母亲承诺的平静以待。
那是一个很大的走廊通道,延善和钟铖铭隔着距离,互相沉默着,
他开口,无力且疲惫到了极点,“你要不要进去看看,妈已经走了......”
延善只是狼狈的站在那里,气喘吁吁,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最后她还是没有进去见苏心最后一面,她直觉上是抗拒的,她惧怕离别,
她在大厅里站着,这种地方这种灯光这种消毒水的味道,耳边是来来往往病人家属的喧哗声,她独自一人,捂着双眼,一下子就泪流满面。
延善倒下去的时候,实在太快,没人注意到,
直到砰的落地声,沈湛西和钟铖铭都向她奔去。
不知道到底睡了多久,延善醒来的时候只看见沈湛西守在自己的身边,
她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在那个梦里,大哥还是以前的大哥,钟铖铭也总是对她笑,爸爸无论多忙都会给她买糖葫芦,苏心是她人生路上的启蒙,告诉她世间百态,
有点可惜,那个时候唯独没有沈湛西啊。
她说,“我们要是早点遇见就更好了,沈湛西,
我不会是我现在这个样子,
可以在你面前的时候,稍微好一些,就稍微好一些就可以了。”
既然梦醒了,那一切就自然需要面对,最不堪的回忆,打的她措手不及,
苏心的葬礼她去了,
按照习俗,亲人要没昼没夜地守灵三天,
延善去的时候一直站在角落,看着钟铖铭一直站在那,前来的人很多,可是每来一个人,他弯腰,一套足足的礼数。
沈湛西在她耳边轻轻问一句,“你要不要和他说几句话?”
她摇摇头,听着前来悼念的人的哭泣声,觉得像是被溺于水中不能呼吸,唇干,嗓子有一种撕裂般的疼。
车里车外,因雨水造访天地,隔绝成了两个空间,深秋凉意袭人,许多叶子肆意飘落,看上去莫不哀伤。
延善和沈湛西不约而同的一直沉默着。
她望着窗外的一片暗淡,看着那来来往往的路人,忽然觉得有些困倦。不由自主地,她把头靠向了身旁人。
他似乎浑身似乎一僵,反应过来之后立即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睡吧。”
沈湛西在无言中只是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紧的好像永远也不会松开。
他的掌心如此温暖,延善恍惚间甚至觉得天长地久也不过有这一瞬。
和沈湛西在一起之后,延善曾经也想过,他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如果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怎么办,她当时是觉得努努力,要是长辈还觉得不行,到时候大家都折腾折腾,彼此都累了,也就分手了,
你要问她有没有想过和沈湛西一起走到最后,
她说实话,真的想。
对于没怎么吃过糖的延善来说,沈湛西就像一块甜蜜的糖果,就算看着最外面那精妙绝伦的包装纸都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更别说在一起之后,和沈湛西在一起的点滴了。
她不没想过将来,
可是想起了以前被隐藏起来的过往之后,
延善又觉得自己是没有未来的。
那天沈湛西拿出戒指的时候,她真的心动了,恨不得下一秒就伸出手。
向晚的短信来了,约她后天见面,
她说,
我曾经的名字叫做丁心,你想起我了么?
我的老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