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善出事的很快,
他就站在她的边上,
她捂住唇的瞬间,身子微微弯曲,但由于看不见床的边缘,所以,口中吐出的酸水全部落在了床上。
延善显然难受得紧了,捂住嘴的手都在发颤。
身子慢慢弯曲着,像是忍不住的蜷缩在一起。
她吐完之后就痛苦地按着胃,向下倒去,倒下去的时候,顺手带到了那碗粥,啪嗒,碗摔在地上,那白粥滚烫,
顺着她的手臂流到床单上,
沈湛西离得近,好在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环住延善的身体,用袖口部分给她擦了擦手和下巴。沈湛西紧紧的抱着她,“没事没事!别慌,我来收拾!”
“我先抱你去洗手间。”
说着便一把抱起轻飘飘的她去洗手间,
她用手撑着洗手台,不看他,“你出去,我自己处理”
嗓子疼的厉害,延善觉得自己说话都很费力,
沈湛西知道她的意思,退出去关上门,
只余她一人在内的洗手间里,延善打开水龙头,扯着头发,哭出声,心头的钝痛一下又一下的重击着她的身体,
延善不知道哪里才是终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样的煎熬才会结束。
一门之隔,
沈湛西听着水声,夹杂着压抑的哭声,
他就那么失神的看着那扇门,眸子里一片氤氲,
护士进来更换了床单和被子,
她整理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一直站在门边等着,
延善不要他抱自己,用手撑着墙挣扎着回到了床边。
之前被自己的呕吐物弄脏的床单早已被换成干净的,他总是如此细心的处理着一切,让她心里更加困扰。
延善扭过头,就这么落了泪。
“我给你上点药,”沈湛西看着她通红的手背,
之前的那碗粥的温度烫的厉害。
几乎全部顺着她的小臂落到了她的手背。
延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疼不过心,疼么?一点都感觉不到。半晌,她哑着声音:“再疼也不会死。”
沈湛西正在拧烫伤药膏的盖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怔了怔,然后变了脸色。
一个字不知道刺穿了多少的往事。
她说得太平静了,可是彻骨的压抑却让两个人都透不过气来。
一个“死”字也触动了情绪的开关,也撕开了这几天沈湛西所有的温和。
他继续拧盖子,然后不许她拒绝,一点一点的往她手背上涂药膏,“延善,不管你到底在愧疚什么,
你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我不信你会为了自己不救钟葵。
你拼命的想要推开我,
可是我不能让你如愿了,
就这一次,就这样一件事,
其他的我都应你。”
若不是因为他无法舍弃她,怎么会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穿着一件睡衣一直在她身边守着她。
延善不说话,
沈湛西的泪一滴一滴的砸在她的手背上,也砸在她的心上。
烫的她颤抖,
延善再也忍不住了,掩面开始痛哭,哭得声嘶力竭,“我太害怕了,沈湛西,
我担心有人会伤害你,就像当初对钟葵一样,
我想,死了也并不可怕。
我想过死啊,
但是,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很怕死。
我被逼到绝路了,我那么想救她,”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捂住自己的头,蜷缩在那里,崩溃失声,
想起二十一岁的那年,钟葵对她说,我不怕,延善,你怕不怕?
只要能揭露那些人的丑恶嘴脸,就算我死了,也不怕。
延善说:“好啊,这条路我们一起。”
她亲眼看着钟葵从自己对面那栋楼上坠落。
轻飘飘的,她好像看见钟葵到死那一刻还在对自己说话,
她的唇轻轻开启,似乎一直在对自己说一句话,
她说的是什么,
风声太大,
延善听不清。
直到那声咚-穿过风声,重击着延善耳膜的时候,她反应过来了,
哦,她说的是对不起。
钟葵说,
对不起,为了保护自己的父母,所以出卖了你。
因为自己的私心,所以做出了取舍,帮那些可怜人说句话的能力终究是被剥夺了,
她说对不起啊,延善,我没办法看着我的父母因为我无法善终。
戴者黑色面罩的男人手中的棍子还是落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延善控制不住的往下倒,
蜷缩在地上的时候,灰尘的味道让她快要呼吸不了。
一棍,两棍,她听到了血滴下的声音。
延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她只是感觉到自已脸上有黏稠的猩红液体滑落又凝滞再滑落再凝滞。
她执着的想要活着,
她还得说出真相啊,
似乎有人一直在问什么,可是自己的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耳鸣声。
她听不清,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没人再打自己,也没人再踹自己。
脚步声好像远在天边,直到最后停住的时候,延善拼命的睁开眼,那人带着黑色的口罩,可是延善认出来了。
这个人见过千百遍,千万遍,
就算这个人化成灰她也认得。
她指着那个人,面部抽搐着,啊啊地崩溃大叫着,她想,原来是你。
为什么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