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善是在回南川的路上接到电话的,
那边只说,自己是沈湛西父亲的秘书,而沈湛西的父亲想要和她见一面。
挂了电话,她手心已经布满汗。
沈湛西开着车,看她脸色不好:“你怎么了,谁的电话?”
“哦,没事,大概是没休息好,同事的电话,问我稿子写没写好,”延善说完就一直抿唇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延善按照地点到的时候,未及走近,便隐约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
推门而入,午后的阳光十分耀眼,照得满室的手工织毯上的压金花纹熠熠生辉,
她并不知道沈湛西的父亲为什么私下要见自己,只是没来由的不安。
进去的时候,沈父手里捏着一颗黑色的棋子,面前是棋盘,黑白分明,已落下了许多子,戴着眼镜像是正仔细研究,倒不像在等人。
察觉到有人进来,沈父转过身:“你就是延善?你好,我是沈湛西的父亲。”
延善十分客气地应他:“伯父。”
“不用客气,你还是称呼我沈先生罢。”他的一句话在延善的心里瞬间激起千层浪,
她放在身侧的双手悄悄握成拳,挂着笑的面容也出现了一丝丝裂痕,
沈父的声音不急不缓,伸手指指对面的位置,“坐,坐下再说。”
“沈伯伯!”一道清脆的女声打破了沉静,很快一个穿着卡其色长裙的姑娘拿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
沈父的脸上再没有之前对着延善的冷淡,看上去像个慈祥平和的长辈,“你也坐。”
“这是,……”那姑娘看了延善一眼,
“延记者,是顾止的妹妹。”沈父介绍,
“你好,延记者,我是华绮,”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华绮和湛西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一向甚好。”
延善沉默着笑笑,
因为沈父口中的那两字。
甚....好,
大概摸得清今天沈父的意思了。
原来她就是华绮,活在别人口中那样好的华绮。
延善抬眸去看眼前的姑娘,眉清目秀,明眸皓齿,一举一动都是大家闺秀的姿态。
沈父放下手中的黑子,又捏起一粒白子。良久才开口,“湛西在我面前说过你的事情。
我觉得你们并不合适,但是他很坚持。
他既然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不知道他身上那种决不放弃的偏执,
可你也得知道,他既然是我的孩子,我绝对不会再放任他这样下去,”
沈父说话慢悠悠的声音不大却十分威严,字里行间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
“华绮这孩子,从小就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不管是家世自身都是无可挑剔,
加上她和湛西一贯熟悉,最是合适,
她这次回来南川,
我们两家有准备让两个孩子订婚的打算。
现在两个孩子都大了,这件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延善怔了怔,
原本端在手中的杯子突然掉落在地,
伴随着清脆的响声,复杂的图案瞬间四分五裂。
延善仍然是之前的姿势,
倒是华绮颇为可惜道,“可惜碎了!”
沈父看了一眼延善,“不过是瑕疵品,碎了便该扔了,延记者,你说是吗?”
她有些手足无措,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点点头,“是,”
瑕疵品就算没碎也终究拿不上台面,
自己的过去只会成为沈湛西的污点,
自己也绝对不是沈湛西的良人,
老年人点点头,落下一黑子,看了她几秒钟,见她没什么抵触接着说,“不合适就要尽快断开,不然耽误别人的时间。”
“知道了,”延善左手掐着右手,低着头,看着脚尖,
沈父怎会看不出她眼底的波澜:“你怨恨我?”
“我理解一个父亲为了自己的儿子苦心积虑,
所以,不怨您。”
他很好,可是我不好。”
她沉默,无声垂睫,
一双白色的帆布鞋踩着那些莲花和吉纹一步步满是不协调不适合,
她低头看了一眼因为刚结束的采访,弄上污渍擦拭许多遍但却仍旧不干净的鞋子突然觉得十分疲惫,
走了两步,还是蹲下去,然后从随身背着的包里拿出湿纸巾,一次又一次的擦拭,
下手的动作却越来越重,
起初是顺着那个污渍的印子一点一点,然后是用力的重重擦着,和残留的印迹较劲,
可是污渍还是残留在白色的鞋子上面,
她忽然就泄气了,原来有些事情不是用力了就能改变。
延善静静地看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落叶,
沈父说,
延记者,你和湛西早就是道路分明的两种人生了,
迎面而来的一辆车远光灯闪的她眼睛一花,
延善猛然踩住刹车,整个人静静地握着方向盘。
险些和他们撞上,
车主从车内探出头:“怎么开车的!”
受惯性影响,延善狠狠地往前撞去,又重重一下靠回了副驾上,撞得背脊发疼。
但突然——嘭!”的一声巨响,响声彻耳的同时,她整个人猛地往前栽,力道太大,安全带的长度拉伸至极限。
不可阻挡的冲击力让她整个人往前倾,脑袋撞在仪表盘上,额头像要裂开似的,耳朵里伴着嗡声鸣叫。
脑袋空白十几秒,恢复神智后,意识到,自己撞到路边的安全护栏了。
剧烈的疼痛从额头开始蔓延,
这条路不是很偏僻,
没一会,红灯变绿灯,道路堵塞,一群人开始围观,有热心的围观者报了警,
她稍微缓解了一些疼痛,先是慢慢靠在椅背上,
缓了好一会,才打开车门下车,
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
似乎是很久之前,
延善捂住自己的头,耳鸣声简直快要让她站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日,分明也是这样,撞到了护栏,血一滴一滴的落在方向盘上,血腥味快要让她不能呼吸。
然后是什么,
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拖着自己,然后,没了,再也想不起起来更多。
延善出事的非常突然,蜷缩在地上,一直揪着自己的心脏位置。
不远处,因为堵车,沈亦琛打开车窗,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之前围着的群众多,他没看见里面的人,
眼下交警来了,围观的群众慢慢散去,
倒是叫他看的被追尾的人一清二楚,那个姑娘穿着蓝色的毛衣,黑色的休闲裤,蜷缩在地上,一直低声的嘶吼,
犹如困兽。
他抓住她的手,“你怎么了?”
“是你......”她牢牢的拽住沈亦琛的手腕,用了狠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