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着，都陷入沉默。
足足过了半晌。
还是顾兰娘忍不住开口，“三哥，你在外面，是不是吃了不少苦？”
众人望向他。
可顾永江却只是轻笑一声。
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回家真好。
顾永江一连在家住了好几天，渐渐地孩子们也没有最初那么怕他。
不过顾玉梅依旧不敢跟他出门。
顾永江倒是也不强求。
每日都早早出门给她买西城铺子的糕点。
金黄色的桂花碎洒在糯米团子上，收买了小姑娘年幼的心。
段天霖坐在顾玉梅的身边看着。
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唇角的笑意。
“有那么好吃？”
顾玉梅塞了一块到段天霖的嘴里。
甜腻腻的。
比不上宫中糕点的一半。
可那亮晶晶的眼睛，却比宫中的奇珍异宝更为夺目。
“好吃吗？”
“……好吃。”
顾玉梅颇为自豪，“三叔叔给我买的！”
说着，刻意咬重了那个我字。
“哥哥他们都没有！”
夕阳落在台阶上二人并排的身影上。
苏芸望着，有些出神。
“娘。”
顾永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苏芸回头，只见他系了个围裙在身上。
不由嘴角一抽。
正想说什么，顾永江却缓缓开口，“明日我便要走了。”
苏芸愕然。
“走？走去哪？不是刚回来吗？”
可看着他的神色，便知道他有事情瞒着自己。
顾永江抿了抿嘴。
没有解释。
“娘，其实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看看你们。”
“跟我一起回来的，还有两个兄弟，他们都在等我，所以我也不方便在家里待太久。”
这次能够回来探亲，一则是因为他刚立了功，二则是因为有任务在身，刚巧路过。
漆黑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般，叫人看不透其中的情绪。
却渐渐与曾经的顾永江分隔渐远。
苏芸望着他，默默半晌。
心中竟涌起一阵儿大不中留的感慨。
“明日什么时候启程？”
“天不亮就走。”
苏芸的视线再次落在顾玉梅的身上，似乎带了几分可惜。
顾永江觉察，也顺着她目光望去。
“还是先不要惊动旁人了，兴师动众的，反而大家都休息不好。”
尤其是这几个孩子——
刚和他稍微熟络一点。
“明日一早我便悄悄地走，至于别的，怕是要劳烦娘替我解释交代了。”
他既然不肯说，苏芸便也没有再多问什么。
然而次日一早顾永江收拾好行囊准备出门的时候，却发现苏芸早就等在了门口。
“都收拾好了？”
苏芸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顾永江注意到她怀里的包裹。
“这些都带着，你大嫂做的肉酱，你没吃过，娘给你多装了些，也好跟朋友分一分。”
顾永江接过，心中却比包裹更沉几分。
比起肉酱本身，让他介怀的是苏芸的心意。
“你……还记恨娘吗？”
亲手剜肉这种事情，别说顾永江，就是苏芸也一直记得。
她想说，她都是为他好，也是为顾家好。
可却又觉得这两句话多少显得有些冰冷无情。
更像是借口。
顾永江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垂下眼睛，“我能有今天，是娘的功劳。”
否则他应该一辈子烂在赌场里。
苏芸说不出话来。
心中虽然欣慰这个结果，但对于母亲的身份来说。
这跟剜自己的心头肉没什么区别。
相顾无言，干脆就送顾永江出了门。
门外已经有人备好了马，还有另外骑着马的两人在等。
苏芸目送顾永江上马，动作干脆利落。
“老三。”
顾永江回头。
“在外小心，莫做坏事。”
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八个字。
但却已经道尽了为人母的忧心与记挂。
顾永江对上她的视线。
锐利的眉眼间带了几分坚定。
“好。”
言简意赅的一个字，随后便头也不回的打马而去。
苏芸下意识的往前追了两步。
看着马蹄见远，方才对着那背景喊到：“有事往家里捎个消息——”
可顾永江有没有回应，她却听不见了。
马蹄阵阵，惊起尘埃。
随着离家越远，顾永江的心底好似插了根针一般，厮磨的难受。
有兄弟对他说，“你没跟你娘说这次咱去干什么吗？”
“有什么好说的？”
说了也只是徒增担心罢了。
修水镇位于大历北境附近，以山地平原居多。
虽然之前在西境大破敌军，但大历北境的状况却不太好。
比起西境狡猾的蛮人，北境的游牧民族更为彪悍骁勇。
大破大历守卫军，一口气占了大历三座城池不说，甚至擒获了大历的守城将领。
这一次顾永江等人作为西境刚刚立了功的，自然就被选派到北境支援。
但……先前的消息，北境的局势并不太好。
也就是说，他随时都有可能牺牲。
……
顾玉梅一觉醒来没有看到顾永江，虽然心中好奇。
却也不好意思追着苏芸的屁股后面问。
只说，“奶，今天还有桂花糕可以吃吗？”
“……”
苏芸摸了摸她的头。
有些不忍心说没有。
“你喜欢，奶叫人给你去买。”
顾玉梅有些怅然若失。
苏芸有些潦草的和顾家人解释了一下顾永江的突然离开。
众人虽然愕然，但也都没说什么。
顾永廉沉默片刻，“只要老三不在外面做什么坏事，他愿意去便去吧！”
对于顾家人来说，顾永江能够戒赌，就已经是重获新生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顾家人也算是原谅了他曾经做下的那些错事。
苏芸也算是欣慰。
毕竟在她看过的原剧中，这位三儿子在她死后早早就因为还不上巨额赌债而被人打死在了外面……
但与此同时，问题也浮出水面。
作为一个该死却没死的人，苏芸太多次的干扰了顾家的发展。
改变了很多事情的轨迹和结局。
所以现在作为反噬，剧情人物已经都因为她的出现发生了变动，苏芸再也没有办法猜到顾永江今后的故事线。
——她对于原剧情的掌控力正在逐渐消失。
熟悉的剧情被改写，逐渐替换为陌生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