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霖将目光投向苏芸。
苏芸却微微一笑，读懂了他眼中的情绪。
“你想去？”
“……”
段天霖抿了抿嘴。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心动的。
从前在宫中，都是皇上挑选了天下最好的师傅来给诸位皇子上课。
史书国策，都是逐字逐句的讲，逐字逐句的教。
可即便讲的再多，教的再多，也终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大道理背得再熟，没有经过实践，也只是空有理论而已。
段天霖垂下眼睛。
宫中形势莫测，若他注定与那至尊之位无缘，此时若能够将师傅所授，传授给平民百姓，似乎也不枉他生于这个身份一场……
苏芸看得出他心中的纠结。
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去就去，不要犹豫。”
“任何想做的事情，都要当下立即去做，才不会遗憾。”
段天霖对上苏芸那双混浊却又闪着光的眸子。
一瞬间便下定了决心，“我去！”
……
自这天开始，段天霖和顾永廉，带着顾家的孩子们，每日都一同上山，到千云寨去给山匪们授课。
起初，段天霖还有些犹豫，自己的身份若是被暴露出去该怎么办，可当他到了千云寨，却发现是自己多虑了。
这里的人虽然大字不识一箩筐，但却讲义气的很。
兄弟义气四个字，仿佛就是他们毕生所求。
倒是段天霖和顾永廉两个人，在他们之中，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们俩兄弟整天把之乎者也挂在嘴边难道不觉得累得慌吗？”
“你们吃饭是不是也要说什么饭乎菜乎吃饱了乎？”
“……”
段天霖和顾永廉相视一眼。八壹中文網
果然，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对牛弹琴的意思。
顾永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泛白。
显然，让他教这些山匪们读书，跟要他的命没什么区别。
段天霖决定放弃教他们读书了。
有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干脆直接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张狗蛋。
身旁的彪形大汉看着纸上的字，有些茫然地眨着眼睛。
拿起纸来左看看右看看，半天才挤出一句，“这是写的啥？”
“……”
段天霖淡淡说，“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张狗蛋的脸上顿时写满了惊喜。
拿着这纸左看右看，喜欢的不得了。
“……”
段天霖看着他这模样，虽然不忍心，但还是伸出手，将他手中的纸转了一圈。
“拿反了。”
张狗蛋：“……”
不过，即便如此，也浇灭不了他的兴奋。
“我的名字！诶！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名字咋写！真是没白活啊！”
看着张狗蛋兴奋欢喜的模样，段天霖的唇角也不由微微勾起。
可不知怎的，却又觉得几分心酸。
“小兄弟，能写个我的名字不？我叫李二喜。”
“我的我的！还有我的！我叫赵大牛！”
“我我我！我叫郑钱多！”
“……”
一时间，一群山匪都涌到了段天霖的面前，争先恐后的想让他写下自己的名字。
段天霖看着眼前的人，一个个兴奋的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的模样，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段天霖和顾永廉一起，给每一个人都认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们捧着这张纸，就好像捧着什么宝贝一样。
下山的时候，顾永廉走在最前面，段天霖走在最后面。
中间夹着的是顾玉梅等人。
看着哥哥们都走在前面健步如飞。
顾玉梅刻意放慢了脚步，来到段天霖的身边。
“天霖哥哥，我觉得你的学问，比我爹爹的大。”
段天霖似笑非笑的对上她认真的目光。
“为什么？”
“因为天霖哥哥的字比爹爹好看！”
段天霖弹了弹她的脑袋，“你一个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的，还知道看字好不好看？”
顾玉梅撅着嘴捂着自己的脑袋。
“我字写的不好看，又不是眼神不好！”
“我那是学写字的年头不够！我要是学的时间长了，说不准写的比你还好看呢！”
段天霖笑了，“是吗？那你说一说我的字好看在哪里？”
“你的字写的有力气！”
顾玉梅想也不想直接开口说道。
段天霖看着她竟有些微微的惊讶。
没错，他的字写的确实比顾永廉要有力道。
大约是因为他自幼习武的缘故。
比起顾永廉的手无缚鸡之力，他腕子上的力道更能甩出笔锋来。
只是想不到，一个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的小姑娘，竟然能看出这其中的关窍。
不得不说，还算是有些天份的。
回到家里的时候，张氏和胡氏已经做好了饭，看到他们进门，便招呼着他们上桌吃饭。
孩子们纷纷围到苏芸的身边给她讲今天在千云寨发生的趣事。
其乐融融的氛围让段天霖一时间竟觉得有些不真实。
“天霖？愣着干嘛？赶紧坐下一起吃饭啊！”
张氏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这才将他有些恍惚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跟顾家人一起坐在一桌吃饭，竟然比他在皇宫时更觉得亲切。
可明明皇宫的那帮人才是他真正的骨肉血亲。
苏芸给他夹了菜，“怎么不吃？”
段天霖一时觉得眼眶发酸，险些没忍住落下眼泪来。
苏芸将他的细微表情尽收眼底，却没有戳穿。
眼前的少年矜贵自持，是骨子里天生的骄傲。
就算她之前救了他一命，他也从未曾真正的敞开心扉过。
可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段天霖才算是彻底的融进了顾家。
也彻底对他们敞开了心扉。
“以后我们就都是一家人了。”
苏芸笑着说着。
目光却一直落在段天霖的身上。
少年这一次却难得的没有犹豫，反而重重的“嗯”了一声。
次日一早，苏芸一如既往的去县衙给林老夫人复诊。
林老夫人恢复的不错，想来用不了太长时间就可以痊愈大好。
然而还不等她离开，便被林承中途拦住，拉到一边。
“顾婶子，你之前说谈的生意，现在可还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