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芸能够看到段天霖眼睛里的惊讶。
她知道，这个说法在这个孩子此时的脑海中十分陌生。
毕竟在皇宫的尔虞我诈中，她的这番理论，简直就是在送死。
皇宫的生存法则几乎已经被他刻进了骨子里。
所以在原著中段天霖才会成长为一个那样残酷的帝王。
可苏芸现在教他的，不是生存法则，而是作为一个今后的帝王，应该懂得和做到的道理。
她甚至可以看到段天霖眼中的震撼。
“你不怕死吗？”
少年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漆黑的眼中有迷茫，有好奇——更有一丝感动。
“你去问问战场上的战士将军，他们怕死吗？”
“人都怕死，没有人不怕死。”
“但无论什么时候，总要有人牺牲去保全另一部分人。”
她轻声说着，对上段天霖的目光。
“你护住玉梅他们的时候，有想过怕死吗？”
“……”
段天霖一时间有些回答不出来。
他想说他是怕的。
可如果是怕的，他又为什么会挡在她们的面前呢？
也许，他是不怕的？
看得出他眼底的犹疑。
苏芸继续暗示说道，“你其实是一个很有担当的孩子。”
“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心中的热情封闭起来呢？”
“你对人有善意，只是单纯的不会表达罢了。”
“……”
段天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足足半晌，他才吐出一句。
“你是第一个说我对人有善意的人。”
苏芸微微一笑，显然并不介意。
“也许大家都这么觉得，只不过只有我说出来了而已。”
段天霖自嘲的笑了笑，“不会的。”
他身上的标签向来都只有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特质，他可能在宫中压根就活不到现在。
“我从来都不是你口中这样的。”
段天霖垂下眼睛，否认道。
“你误会了。”
苏芸当然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可他现在年纪还小——
也就是说，他还有救，还有机会改变。
所以苏芸要做的，就是不断的给他洗脑，告诉他，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远离些乌烟瘴气，勾心斗角的事情。
也许慢慢就会被他们所同化。
故而，无论段天霖如何否认，苏芸也只当听不见。
“没有什么误会，大家都有眼睛，都看得见。”
“你为顾家所做的一切，顾家的所有人都会感你的恩。”
“……”
段天霖一时语塞。
“其实我也不是为了……”
话说了一半，但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看着苏芸感激的模样。
他要如何泼冷水呢？
“好吧。”
段天霖终于还是没忍心说出口。
“就当我是为了顾家吧。”
他勉强说着。
可苏芸却不在意。
“不管你因为什么，但你确确实实救了顾家。”
“这一点毋庸置疑，我们整个顾家都必须要感谢你。”
“人生在世，若不懂得感恩，那便是连猪狗都不如了。”
苏芸坚持说着。
段天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沉默了半晌，只好告退回屋。
可当他躺在床上时，却没有丝毫的困意，脑海中反而都是今日白天，苏芸同他说的话。
男人保护女人……
大人保护小孩……
段天霖这一夜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就连梦里都是苏芸的这些话。
那等他睡醒的时候，外面的人早已经起床。
听他们话中的意思，似乎是已经叫顾永清去村长家打听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起来了？来吃饭。”
张氏看到段天霖，连忙笑着叫他来上桌吃饭。
段天霖微微一愣，却没有拒绝。
然而他刚刚坐在椅子前，便被苏芸拍了拍肩膀。
十分自然的吩咐道，
“厨房还有炸的小河虾，你去端过来。”
“……”
段天霖微微一愣。
然而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张氏便起身。
“还是我去吧！”
段天霖忙起来，“不不不，张婶子，还是我去吧。”
说着，他连忙摆手，径直起来便直奔厨房。
“诶？你找得到吗？厨房东西乱，别碰伤了自己……”
张氏关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段天霖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人戳了戳。
——在宫中的时候，他哪里听过这种话？
正出神。
连带着脚步都不由顿了几分，一个趔趄，手肘正好撞在灶台上。
段天霖疼得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呀，咋的了？是不是磕着了？”
张氏连忙进去查看。
看着段天霖手肘上的淤青，登时不由蹙起眉头。
“哎呀，这青了好大一片！”
张氏的声音惊动了苏芸。
苏芸也连忙进来查看，看到他手肘上的淤青，便连忙上手帮着揉了两下。
粗糙的触感，一看便是常年干活儿的手。
可段天霖却并不觉得嫌弃——
甚至有些喜欢这样的感觉。
他伸出一只没事的手，端起灶台上的盘子，朝着张氏和苏芸微微一笑。
“小河虾。”
“……”
张氏微微一愣。
倒是苏芸率先反应过来，捡起盘子中的一尾炸的酥脆的河虾，径直塞进段天霖的嘴里。
“……”
这次轮到段天霖惊呆了。
“好吃吗？”
苏芸望着段天霖那惊呆的目光。
半晌才机械的咀嚼，而后又点了点头，从塞满的嘴里挤出两个字，“好吃。”
苏芸笑意越发深了。
她要给段天霖植入的，就是跟他们顾家一样的，家的感觉。
毕竟，如果一个人从来没有体会过温暖的亲情，甚至都过不好自己的小家，又如何能够顾的好将来的整个国家？
段天霖显然比她想象中对家庭的温暖更加敏感。
想要让他融入顾家，便不能将他当成客人。
吩咐对方做一些不重要的小事，在某些程度上来说，也能够很好的拉进双方的关系。
正当苏芸想的出神，院子里便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娘啊！老四打听消息回来了！”
几人这才从厨房出来。
顾永清走进屋子里，看着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却不由神色凝重。
坐下喘了口气才继续道，“娘啊，这次的事，怕是不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