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就连段天霖看着他的目光，都不由惊讶了几分。
“你都能记住？哪怕只走过一次也能记住？”
顾文谦点了点头。
“那你这是天赋啊！”
段天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兴奋起来，望着顾文谦，高兴道：“你以后若是能从军，必然是我大历朝之幸事！”
此言一出，众人望向他的目光都不由带了几分古怪。
“为何要从军？在战场上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的？说不准哪日还要丢了性命……不如好好读书，以后考取个功名稳妥。”
胡氏望着自家孩子忧心忡忡。
“你以后要把心思用在正处，多读书！你二叔叔教你的你要有用在这上面的一半心思，早就滚瓜烂熟了！何至于还要教你这么多遍？”
虽然是责怪之语。
可胡氏声音温柔，却听不出半分责怪之情。
相反，只有对孩子浓浓的关切。
饶是段天霖听了，都不由心中几分羡慕。
他的母亲早亡，已经多久都没有听到过这种话了。
可惜顾文谦却听不进去，虽然面上不反驳，却径直坐到了段天霖的身旁，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立场。
他跟他爹一样，舍不得违逆自己的母亲，可却比他爹有主见，十分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这样子的人，以后真的可以去从军吗？”
顾文谦坐在段天霖的身边，趁着胡氏不注意，小声说道。
段天霖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也十分配合的压低声音道，“从军很辛苦的，你真的想要去？”
何止辛苦，还十分危险，一不小心是会丧命的！
可顾文谦却点了点头。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去。”
然而大约是声音太大，传到了胡氏的耳朵里，被狠狠斥责了一声。
“你想去哪儿？”
“……”
顾文谦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找借口到，“我说想去他的家乡看一看！”
“真的？”
胡氏望向段天霖。
段天霖被顾文谦掐了一把，只好配合道。
“……是。”
胡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
毕竟在底层百姓看来，谁家的孩子如果不是真的穷的没办法了，没有活路了，是绝计不会去充军的。
毕竟想要在战场上讨得功劳，科比寒窗苦读，考取功名难的多。
说不准功劳没讨到，还要送了性命。
但凡有别的选择，谁又会让自己家的孩子去充军呢？
段天霖自然也看得出胡氏的想法。
军中对功劳的垄断甚为严重，下面的人如何埋头苦干，干出多少功劳，都是给上头的将军奖赏，根本轮不到自己。
久而久之，便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拼死杀敌。
在加上老皇帝，近年来，大约是年岁大了，思想有些跟不上，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糊涂。
竟然开始重文轻武，听取那些锦衣玉食的文官们的只言片语，便疑心在外浴血征战的武将——
让边境的军士们，好不寒心！
不过即便如此，这些也不是段天霖能够改变的。
他连保住自己的命都是艰难，哪里还能肖想更多？
皇子众多，可至尊之位从来都只有一个。
而他，早就是那个被排除在至尊之位之外的人选了。
想到这里，段天霖不由苦笑。
顾文谦却戳了戳他的肩膀。
“说起来你在我家住了这么多天，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呢！”
段天霖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
“叫我天霖就好了。”
“天霖？你这名字起的可真大气。”
顾文谦笑了笑。
“听你的口音，应该不是修水镇的人，你是哪里人？”
“我从京都附近过来的，家中发生了些意外，本想来寻亲的。”
段天霖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顾文谦倒是没起疑。
当然，他们这种人家的心思怎么会比得宫中人的心思多呢？
顾文谦仿佛理解的点了点头。
“那你的亲戚找到了吗？”
段天霖噎了噎。
顾文谦一拍脑袋，“你瞧我问的这话，你被带回来的时候伤的那么严重，料想应该是没找到亲戚——总不能是找到了被亲戚们打了一顿吧？”
“……那倒不至于。”
段天霖的目光望向天上，盯着夜空中挂着的那轮圆月。
“只不过我要找的人已经死了。”
“……”
顾文谦感受到他语气中的悲伤，不由一愣，有些抱歉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的。”
“没什么。”
段天霖不以为意。
“时常提提也好，不要叫我忘了，迟早是要还回去的。”
说着，他的眸光中蒙上一丝恨意。
段天林从来不是一个会以德报怨的人。
别人加诸在他身上的，他一定会千百倍的还回去。
那些追杀他的人，杀光了他身边所有的内侍，连小丫鬟都没放过，恐怕京都中众人只以为他为歹人所劫，已经遇害了吧？
如果没有遇到苏芸——
那他确实早就遇害了。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树林里就要什么都看不见，众人纷纷出去找了些野果回来，可就这些野果也难以叫人果腹。
更何况他们也没有带打火石之类的东西，可以用来取暖。
顾文谦再次向胡氏提及。
“娘，不然我还是先下山去看看吧，就这样一直在这里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晚上实在太冷了，我们又没有足够的保暖，还没有足够的干粮，在这里如果遇上什么意外，只能等死。”
胡氏虽然不愿意让顾文谦下去，但眼下已经没了更好的办法。
天黑下来不大好认路，唯有向来记性好的顾文谦能记住。
胡氏在顾文谦的磨叽下同意了这件事，让他下去，却拉着手嘱咐了半晌，要他小心注意，遇到不对的人，千万要跑……
听的顾文谦都不由失笑。
“娘啊，孩儿又不是傻子！”
胡氏噗嗤一声笑出来。
拉着顾文谦又好好看了一眼，仿佛这一眼之后便再也见不到了一样，“去吧！”
顾文谦独自一人下了山。
天虽然黑了，却不影响他脑子里的地图。
很快便走到山脚下。
果然，村子里一片祥和，什么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