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芸的目光落在那浑身是血的孩子身上,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站了起来,叫嚣着让她快跑,不要多管闲事,有多远跑多远。
可两只脚此时却仿佛焊在了地上一般,无论如何都挪不动。
苏芸的目光粗粗扫过那孩子的身上,光是血窟窿就有四五个,血流了一地,脸色蜡黄如土。
看起来的确是要不行了。
苏芸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这个人,将来可是要屠了修水镇所有百姓的——九皇子,段天霖。
一时间,苏芸甚至忘记了呼吸。
那血流成河的画面犹在眼前。
虽然不是她的亲身经历,可当时从电视上看起来都觉得不忍心的画面,如今她身在其中,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呢?
“娘?娘?你在想什么?”
顾灵娘摇晃着她,方才将她那混乱的思绪从虚无中揪了回来。
“……”
苏芸有些迷茫的看了顾灵娘一眼。
“你刚刚说什么?”
顾灵娘皱着眉头,“娘啊,你耳朵咋还不好使了呢?”
“我刚刚说你不是会医术吗?要不你去看看这孩子还有救没?”
“听人说看起来不过十几岁,才这么小就遭这么大的罪,太可怜了……”
苏芸拧着眉头。
她现在十分想要屏蔽顾灵娘的这些话。
他可怜?
那修水镇那些被他屠戮的百姓就不可怜吗?
苏芸扭头走。
顾灵娘一愣,连忙跟了上去,“诶?娘?你去哪?”
“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苏芸的语气有些怒气冲冲。
可她在生什么气,她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觉得心中很气,很烦躁。
说不出的郁闷。
顾灵娘看得出苏芸的不痛快,便十分识趣的闭上了嘴巴,追上那健步如飞的娘亲,乖乖巧巧的搀扶在旁,不敢多说一个字。
苏芸心乱如麻。
作为一个医生,救死扶伤是她的天职。
更何况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他还有大把的人生没过。
可他的人生就要用别人的人生作为牺牲吗?
心尖上仿佛站了两个小人在打架。
不救他,以为自己曾经发过誓的信仰与天职。
可救了他,将来修水镇的百姓,包括他们顾家,都会成为政治博弈的牺牲品……
不知道走了多久,苏芸终于顿住脚步。
“娘?”
顾灵娘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苏芸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不能将十几岁的孩子放任生死,“灵娘,去回去把那孩子带上,我们一起回家。”
顾灵娘先是一愣,随即立马喜笑颜开的点头,“诶!”
……
因为多了一个伤员,所以苏芸和顾灵娘的座驾成功从牛车升级到了马车。
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牛车比马车要简陋颠簸。
苏芸真怕把这个金尊玉贵的小人儿给颠死。
那不就造孽了吗?
二人将人抬回家,一进门,张氏便迎了上来,可看到二人抬着的孩子时,不由惊呼一声。
“我的天爷啊,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把兰娘等人也引了出来。
“天爷啊,怎么这么多血?”
“这孩子咋的了?咋受了这么重的伤?”
饶是向来木木呆呆的老大顾永川,看了这画面,都不由眉心紧蹙。
替这孩子担心起来。
“这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了吗?”
可苏芸却没空回答他们的问题,只对兰娘说,“快去准备消毒止血的东西。”
“诶!”
兰娘不敢耽搁。
“老大,把人送到我屋里的床上。”
苏芸吩咐着。
这孩子身上这么重的伤,又流了这么多的血,必然是性命垂危。
今夜铁定是要一直守着的。
如果能熬过去,便能活下来,可若是今夜坚持不住,基本就没什么希望了。
苏芸在兰娘的帮助下给段天霖清洗了伤口,用敷上草药缠上绷带,才算完事,但回头一看,几盆子的水却都被血染红了。
“娘啊,你和大姐到底从哪儿带回来的人?怎么这么惨啊?”
兰娘看着床上的段天霖,都不由拧起眉头。
可苏芸却只淡淡吐出两个字,“捡的。”
“……”
兰娘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夸他们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出趟门居然还能捡个孩子回来?
“去换盆干净的水,给他把脸擦擦。”
苏芸吩咐着,目光落在那张有血污,有泥土的脸上,不由叹了口气。
怎么说也是皇家子弟,眉宇间的气质与普通人就是不同,饶是眼下已经昏迷垂危,可那完美的轮廓依然能够让他在普通人中鹤立鸡群。
苏芸不由在心中感叹——
果然,主角在普通人的世界中是与众不同的!
兰娘听话的打了盆水回来,又仔细用手绢将段天霖的人脸擦洗干净。
露出这位正主的真容来。
兰娘不由呼吸一滞,连带着动作都顿住。
苏芸淡淡瞥了她一眼。
“好看吧?”
“……”
兰娘不由脸颊一红,“娘说啥呢!一个小孩!还没长开呢!”
可苏芸却不以为意。
“可不是嘛,现在没长开就长成这个德行,以后还不知道要成为什么妖孽祸水……”
兰娘一时语塞,可看着段天霖的那张脸,也不由认同了苏芸的想法,“娘啊,这孩子这么小,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吗?”
毕竟长的这么好看,如果就这么死了,多少是有些暴殄天物。
谁知苏芸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看他的造化吧。”
俨然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兰娘的面上有些忧心忡忡,“看他这样子,应该是被仇家追杀吧?娘啊,如果把她留在咱们家,我们会不会被牵连?”
“……”
苏芸也不知道。
这个决定是她临时做下的,至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她也不清楚。
可她知道,段天霖登上皇位以后,之所以会成为那个嗜杀成性的魔鬼,不过是因为他小时候受过太多的苦,遇到了太多的不公,所以整个人的性格既变态又扭曲。
就连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若是从小就有人在他的身边好好引导他呢?
他会不会走上另一条道路,不再成为那个弑杀成性的魔鬼,而做一个善待百姓,爱民如子的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