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粒想,当初苏永诚遇到的风浪是不是也跟此时的差不多,船舱里郑能尖叫着让坎辉掉头,但已然已经来不及。
此时风停雨停,甚至诡异的出了太阳,暴风雨前的宁静。
九个人全部进了船舱,空间一下子变得拥挤狭窄。
他们逃不了了。
后边的船似乎正在急速的往后退,苏粒瞥了一眼,好像是翻了一艘,还是两艘,太远了,看不太清。
隐隐的,已经能听到浪过来的轰鸣声。
那个陶罐,还在拼命的往风暴里冲,好像任何风暴怪兽都阻挡不住它的前进。
是,苏粒是想找到山海门,但这并不代表要那么多人跟着丧命为代价。
死了这么多人,从王奕开始,再到江零,全是因为她,她真的是天煞孤星吧。
苏粒一瞬间突涌悲哀又抱歉,“真的很对不起,把你们牵扯进来。害的现在没法回去了。”
船舱里没有人说话。
她知道她的道歉苍白而又无力。
苏永波越过苏粒旁边已经吓得说不出话的郑能,站在她身边,抱住她,“没事的啊,老爸在身边呢。”
江难看着她发红的眼睛,心中倒是平静,反正她在哪,他就在哪,也挺好的。
而江沅,却沉沉一直盯着苏粒,与她面对面,慌张没有,害怕也过了头,只是苍凉。
也就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好像一生的光景都快速略了一遍。
天又黑下来了。
恐惧又再度袭来。
不能坐以待毙,也许是见过太多生死,坎辉死死看着前面的雷暴区域,这艘快艇除了主舵,还有两个副舵,他让郑文乐和坎杰一人一边平衡方向,他准备加足马力——
“试试吧,看看能不能冲过前面那一片。”
所有人都穿上了救生衣。
在苏粒身边一直没出声的仰波金睁开了眼,她平静的声音,像是一剂强心剂,打在所有人心上,“不会死的。”
快艇义无反顾的往前冲了上去,几乎同时,海浪扑了过来,像是张开了血盆大口,将这艘伶仃的小船给吞腹到底。
***
天空放晴,大海波光粼粼,今天出海捕鱼,一定会有收获。
渔船荡在平静的海面上,船上的渔民悠然自得,哼着小曲儿,缓缓驶往大陆架。
阿松是今年刚晋升的新船长,仪式刚过去一月,那是满满的兴奋,在所有人休息时,他还在船长室看着周围海域的情况。
望远镜里是一片汪洋,蔚蓝清澈,视线扫过去一片,“咦?”
刚刚那是什么?
阿松将望远镜又移了回去。
他没看错,海上飘着半截断裂的船身,上面似乎还趴着人?
阿松是个热心肠,他当即叫醒船员,渔船开了过去。
是个女人。
救上船后才发现她还有微弱的呼吸,看那船身,似乎是外来人,很长时间都没有外来人进来了,这事得上报。
“船长,怎么办?”
阿松想了想,“把船身残骸也带上,返航吧。有外来人,是大事。”
*
苏粒意识恢复的时候,全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手肘碰到床板,她一愣,一下子就清醒了。
怎么回事?她还没死?这是在天堂?
“啧。”她想睁眼,但阳光实在过于猛烈,她下意识偏过头,才是稍微好受一点。
待适应了光亮后,她才慢慢看清她身处的位置。
她在一个房间里,看到的第一眼东西是纱帐,心下一凉,“不会又穿越了吧?”
这次穿到古代去了?
可别啊,她历史差得很,穿过去活不过一集就被搞死了。
“你醒了啊?”
苏粒听到声音浑厚有力,应该是个老者,她谨慎的抬起头,看过去,来人穿着西装,拄着拐杖,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苏粒松了口气,不是穿越到古代就好,她坐起身,发现除了纱帐,其他设施都还算现代。随即她又警惕,“你谁啊?”
不会是被席君尧抓了吧。
哎?其他人呢?怎么就只有她一个?
苏粒观察四周,发现都没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不管了,先冲再说。
不等那老者回答,她赤着脚跑了出去。
出门是个阳台,沿栏上缠满了茂盛的爬山虎,左边是楼梯,苏粒本想抬步往下跑,但没走两步,她又愣住。
阳台对出去,是一条宽阔的大道,两边种着高大的梧桐树,将天空都遮挡住了,通向尽头。
更引她注意的是,房前是一块原形的空地,两边各摆了三座巨石作的雕像,分别是鹰、蛇、兔。
苏粒张大嘴巴,像是快要想通一个什么点,她狂奔下楼,来到空地前转身倒退,想要更直观的看清楚身后的房子。
整座独栋楼房,全是以石头砌成,绿色的爬山虎,爬满整面石墙,犹如森林里幽静的石头小屋,里面住着会施魔法的女巫。
仰波金的话还历历在目,一座石头做的房子,门口有雕像,老鹰,蛇,兔子。
都被她说中了。
难道……
“哔哔——”道路尽头响起了汽车鸣笛声。
苏粒往前奔去,尽头有扇大门,有人在门口把守,见苏粒跑出来,他们及时打开了大门。
当看到外面的情况时,苏粒只觉得脑子里一下子裂开,三观什么的,都不存在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她到底来了个什么鬼地方?
这里好像是把不同时空硬是拼凑在了一起,科幻和现实并存,过去和未来交替,她发誓,在任何一场科幻电影里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画面。
远处是高耸入云的铁路高架桥,连接两座高山,一辆火车正缓缓从左边的山里开出,进入右边的山间隧道。
更近些,是公路高架桥,也很高,能和一般高楼平齐,上面不时开过飞速的轿车,更让她惊掉下巴的是,低一层的公路上,是最原始的蒸汽汽车队伍,正排队等红灯。
高速列车闪的太快,苏粒没看清楚,总之,刷的一下,就过去了。
大门外,有吆喝声,“卖糖人咯——”
苏粒看过去,留着晚清辫子穿着马褂的年轻人挑着担子路过,来到苏粒跟前,看到苏粒怔愣的表情,以为是想要买糖人的顾客,他放下担子,热情的上前询问,“女士,想要吃糖人吗?”
苏粒石化的摇摇头,年轻人也不生气,重新挑起担子,继续往前走。
绿灯亮了。
黄包车夫正拉着一个民国打扮的中年妇女过了人行道,在他们四周,是疾步拿着公文包赶时间去上班的白领们。
跑车引擎的轰鸣声和电车打铃的声音交错在一起,让苏粒有种在时光隧道里浏览历史时间轴的错觉。
“把鞋穿上吧。赤脚总归是不好的。”刚刚那位慈祥的老者拎着一双女士皮鞋走到她跟前,拄着拐杖,微微弯腰,将鞋子放在苏粒的脚边。
苏粒茫然的照做,踢踏上那双皮质柔软的女鞋。
“你是苏粒。”老者说的是肯定句。
苏粒这才回过神,她指了指自己,“你认识我。”
老者笑了,“不仅认识,还知道你是我们苏家的当家人。”
“我们?不是,我到底在哪里啊?这里……我朋友们呢?”苏粒被一大堆信息给绕晕了。
老者很有耐心,他为苏粒一一解答,“你的朋友们都是安全的,不必担心,等事情准备好后,自然会见到他们。
“这里包罗万象,容纳万物。有些人朝前看,有些人留恋曾经的光景,这才是真正的大自然该有的生存道理,每个时代都有他存在的理由,存在或覆灭,应该交给那个时代的人去决定,我们要做的,就是要保护这样的平衡不被打破。这里是真正的大同社会。
“说到这里,你应该有答案了。苏粒,欢迎你回到山海门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