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市一号塔是陆野救援队的老址，后来因为政府要进行旧城改造，征用了一号塔。
一号塔不是单零零的一座塔，而是以钟塔为代表性划分的老工业小区，除了一号塔以外还有依次下去的二到六号塔。但不知是资金不到位还是其他原因，这一片被征用后迟迟不开工，这里的居民搬走以后，断电断水，一直搁置了下来，久而久之，就荒芜了。
苏粒是在王奕停下车的时候迷迷糊糊醒的，她下意识轻哼，头昏脑涨，后脖颈酸的要命，却发现根本动不了，手脚都被王奕困住，像只待宰的羔羊被丢在后座，嘴巴里塞了毛巾，隐隐透着股汗味，苏粒忍不住干呕。
她噎呜了两声，目光跟后视镜里王奕的眼睛对上，她瞪大眼睛，奋力挣扎了几下，可后面又不动了。
她看到王奕从副驾驶前面的抽屉里翻出了一把手枪，苏粒眼睁睁看着他又抽出一卷子弹，一颗一颗的，熟练的装进枪膛里。
王奕回头看她一眼，没什么动作，很快又回过身一言不发地坐着，苏粒不敢肆意妄动，她抬头去看外面，隐约能看到是个空旷的厂区，入眼的还有半根高耸的烟囱，天空无云，鸟都见不到一只。
“苏粒，从你来到这边，就乱套了，你知道吗？”
苏粒回神，她一时间不明白王奕话里的意思，只能盯着王奕的后脑勺。
王奕没有再说下去，而是下了车打开后车门，解开绑着苏粒双腿的绳子，将她扯了下来。
他推着她往里面走，他的动作并不蛮横，可苏粒仍旧感觉不到友好，相反，她一点底都没有，一声不吭的人过于可怕。
苏粒对这一块并不陌生，赵玫的娘家在三号塔社区，两位老人都是国企的退休干部，苏粒小时候有两年都是在姥姥姥爷家度过的。
如苏粒料到的相差无几，这里仍旧是顺序打乱的，原本二号塔的位置，现在门牌上写的是一号塔。
王奕带着苏粒进来到一个侧门，上面的牌匾还没有被撤下来，但经过风吹日晒，旧的泛白——“零市陆野救援”。
苏粒回望王奕，不是很明白为何他要将她带到这里来。
门是坏的，王奕轻轻一推，铁门就应声倒地，跳起了一众灰尘，苏粒没反应过来，直呛闭鼻口，嘴里咬着毛巾，呼吸不上来，脸瞬间憋红。
没等她发出声音，嘴里的毛巾就被人扯了出来，苏粒深深吐了口气，猛烈咳嗽起来。声音围绕着整座建筑，带着一丝缥缈和诡异。
“谢、谢谢，哎呦——”苏粒下意识说了句道谢的话，可话从口出，又显得十分怪异，哪有人会对绑架自己的人说谢谢的？？？
王奕不客气地把她推了进去。
好的，苏粒想把这个谢谢撤回。
入眼的是生锈已久的旋转楼梯，苏粒抬头，楼梯到顶，是去钟塔的路。
“干嘛？”苏粒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就听王奕终于开了金口：“上去。”
苏粒走在前面，王奕跟在她身后，两双脚踏在铁制阶梯上，沉闷的一下又一下，听得苏粒脑仁嗡嗡作响。
一号钟塔是所有里最高的，上面的分针断了半根，两根针之间，有个废弃的鸟窝，孤零零的卡在那。
这个地方，连鸟都不愿待了。
“王奕，你到底是谁啊？那群人之一吗？”
“那群人？哪群人？我是王奕，也只是王奕。”
中塔顶部面积不小，像个小凉亭，四四方方几根柱子围绕着形成了这么一块地方。
王奕把苏粒绑在其中一根柱子上，自己靠着对角线的柱子，拿出了手枪。
苏粒忍不住咽咽口水，“那你抓我干什么。”
王奕瞥她一眼，“我妹妹因为你们死了。”
“我不认识你们。”
王奕说：“你认识鸿生婆吗？”
苏粒不说话了，默然的盯着他。
这事，难道还是跟席家有关系？
王奕没在意她变换很快的表情，自顾自说下去：“小雨是鸿生婆的看护，长年跟着鸿生婆住在寺里，有一天她和我说，鸿生婆的孙子带了两个人去看望她。”
苏粒隐隐约约记起，当时她确实问过郑能来着，鸿生婆有没有看护，郑能说是有的，但那会没见着人，他们三人也就没放在心上，殊不知，竟然是王奕的妹妹。
“去看望鸿生婆，有问题吗？”
在寺里，他们除了碰见和尚，就没碰见过其他人了。
“你们之中，有人偷了东西。”
苏粒第一反应是那几张奇奇怪怪的白纸。她突然心惊，如果就因为这几张纸害得无辜的人丧命，她会恨死自己的。
见苏粒不说话，王奕只当她是默认了，他讽刺地笑了声：“鸿生婆一直带在身边的古董箱子不见了，鸿生婆说是小雨偷的。我了解小雨，她不是这样的人，我们虽然不富裕，但是非道理是懂的，绝不可能的。”
古董箱子？
苏粒摇摇头，“我没见过什么古董箱子。”那个木盒子，很小，小到只能放些首饰之类的。
王奕显然不信她的话，“如果小偷都能这么痛快的承认，这世上就没坏人了。小雨被辞退，当天就被赶出去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还没见着，她就死了！死了！尸体那群人不还给我！”
王奕哭了，他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小雨在电话里说她很害怕，有人在跟踪她，有人要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个男的电话打给我说，只要把你带过来，他就把小雨的尸体还给我。”
男人？
苏粒被他说得越来越糊涂，她不敢去刺激王奕，只是说：“我没有拿什么古董箱子，我为什么要去偷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而且，当时江沅在，郑能也在，你觉得我可能众目睽睽之下当着他俩的面去偷那个箱子？”
这就是王奕所煎熬的。
太多的破绽了，可小雨说，她没有偷，如果有人要拿，那必定是在那三人中。
再者，神秘男人给他发来了王小雨的尸体照片，让他把苏粒带过来。
他脑子就乱了。
王奕不说话，他转不过弯。他愣了好久，才说：“等吧。等那个人出现，把你交给他，我就能把小雨带回来了。”
顶楼的风很大，又是寒冬，苏粒被吹的睁不开眼睛，坐了一段时间，竟然还下起了小雨，雨丝往苏粒身上飘。
苏粒坐着不舒服，想挪动屁股调整下位置，冷不丁的，她又停住了，眼角不易察觉的抽动。
她摸到了一根锋利碎片。
不是玻璃，质感倒像是大理石。
见王奕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她快速瞥了一眼，碎片透着灰白，她立马想到了钟塔上的时针。
断掉的那部分，竟然散落在附近。
她又不动声色的调整位置，确保王奕看不到她的小动作。
汽车轰鸣声由远而近。
王奕一惊，探头趴下去看，只见江沅下了车，几乎是同时抬起头。
“王奕！”
江沅的声音穿透力很强，吓得王奕整个人一缩，“他怎么找到这边来的？！”
苏粒问他：“你跟他联系过吗？”
王奕看向苏粒，咬咬牙，过了半晌才说：“接过他电话。”
苏粒无语，“那就是定位了呗。”又自言自语嘟囔：“做绑架犯的怎么这点观念都没有啊。”
王奕恼羞成怒，“你他吗给我闭嘴！”
说罢就要去扯苏粒，苏粒一偏，侧身翻面，右脚往后踢在王奕腰上，在王奕摔倒间隙，迅速弯腰往出口跑。
“砰——”
一声枪响，世界都安静了。
苏粒双手举起，脚还未踏上阶梯，又收了回来，缓缓转身，
对上了王奕有些濒临崩溃的声音，“你跑啊！你继续跑啊！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王奕，你冷静点。”江沅不知何时踏上楼梯，但王奕一听到江沅的声音，却更加崩溃，他又把枪口对准江沅。
“江沅你别上来！我连你一块打！”
“我知道，你不会的。”江沅的脚步没有停，仅仅只是放慢。
可苏粒怵得慌，想回头却又又担心王奕崩自己。
“我说了你别上来啊！”王奕颤抖着手又朝天开了一枪。
江沅停住脚步，他倒不是怕，只是他看到苏粒的背影颤了。
“好，我不上来，我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你别做傻事！”
王奕情绪激动，手里的枪一直在抖，稍微不留意可能就要走火，“傻事？你们偷了东西栽赃给我妹妹，小雨才二十岁！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尸体也失踪了，你现在告诉我，这是傻事？！”
说着就把苏粒拽在了自己身前，枪口抵在她后脑，越说越语无伦次，“江沅，沅哥！我叫你一声哥！你想想我啊，想想小雨，我们兄妹俩对你不算差吧，我有一口汤，绝对不会少你一块肉的，你为了这个女人，真的要跟我对着干么？！我只是想要回小雨的尸体啊！”
江沅咬肌微动，但他还是一字一句的说：“小雨的尸体找到了。”
王奕愣住，“什么？”
江沅没有说谎。
在路上的时候，李红雷电话打过来说，王小雨的尸体被发现在救援队训练场的垃圾桶里，是清洁工推垃圾桶推不动，才打开桶盖的。
王小雨的尸体就在里面。
割喉，一刀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