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ero酒吧过了晚上六点已经有了不少的顾客,外面也站着几个年轻的学生模样的人,可能是等同伴,穿得清凉,捂嘴悄悄地和身旁的人说着话。
巷子口不断有人走进走出,因为是闹市里的老小区,楼上的居民开着阳台门,电视机里的声音飘得好远。
还混杂着广播的结束语,热闹得紧。
车只能停在外头,巷子里窄,只有来往的小电驴,偶尔闪过几个骑着自行车赶着回家吃饭的学生。
苏粒让江沅送自己到酒吧门口,快到的时候,又给自己的短袖衣摆打了个结,露出肚脐眼,平坦的小腹上印着一道浅色的伤疤。
江沅不意外地又收回目光,这个苏粒,还真是把他这么个男人当空气,撩衣服说来就来,一点都不带含糊。
江沅替她拉开玻璃门,侧身让苏粒先进去,“就送到这了。”
苏粒狐疑,“你不跟我进去看看里面怎么样吗,万一我被坏人拐走了。”
江沅丝毫不为所动,“你不拐走人家就不错了。”
苏粒捏紧拳头,撒娇似想要轻捶他胸口,“小江江,你坏坏。”
江沅又是一个快闪,不看她,“我得走了。”
苏粒见他不吃她这套,倒是很快收回手,“开个玩笑么,这么没劲。”
她本还想讲些什么,就见江沅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于是她到嘴边那些埋汰他的话,又咽了下去。
她没有忘方才出来前江沅打了个电话。
苏粒甚至知道江沅是打给一个叫叶子的女生,还是江沅主动说起,出发前,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拿出手机翻着通讯录。
苏粒奇怪:“不走吗?”
江沅视线没有离开手机,手机屏幕的亮度照着他的脸,睫毛下的眼睛亮晶晶的,苏里竟然觉得有些恍神,江难还要再多一副平光眼镜。
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闹翻,苏粒总是这样偷摸看他,江难头也不抬,会来一句:“你这眼睛能把我的脸看出个洞来。”
两张脸,逐渐重合,最终完美的变成了一张。
苏里心下一紧,轻拍自己脑门,什么鬼,想到那人渣干什么,脑子被门挤了?
江沅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他手指又划了两下,点进去一个名字。
“哦,等会,我给一朋友打个电话,或许能帮上忙,查一下席家的事情。她也是福利院长大的,比我幸运一点,被一对美国夫妇收养了。”
苏粒下意识多问一句:“席家一族是在江南地区发的家,和零市......有点距离吧。”
零市虽然也位于长江线上,但到底还是和发达的长江三角洲差了几百公里。
“叶子在浙江电视台纪录片频道工作过两年。”
浙江,纪录片。
苏粒懂了。
又想到叶子这个名字,苏粒几乎是第一反应想到了他家里那个相框,少年江沅抱着的那个小女孩。
江难的少年时代,是苏粒;而江沅的少年时代,是这个叫叶子的女生。
她还听到江沅叫叶子“小妹”。
几个分叉点,导致这两者天差地别,江沅和叶子,苏粒竟然有点嫉妒。
这么想着,苏粒掩顿感无趣,自己也瞅了眼时间,果断给江沅下逐客令,“那你快点走吧,可别让人家等急了。”
说完还自己带上门,像只高傲的雌孔雀,居高临下看着外头的男人。
江沅点头,期间不时有几个年轻姑娘也要进门,她们笑嘻嘻对着江沅吹口哨,江沅没什么表情,只是身形往一遍边更侧了些,又道:“行,那我走了,有事情打我电话,时间来得及的话我过来接你。”
苏粒却说,“我自己回。”
江沅哦了声,兴许怕对方等急了,转身瞬间就已拿出手机拨了电话,没再回头。
苏粒没有着急进去,心里有点闷,不太舒坦,但她似乎又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好像快要想清楚了。
江沅从认识到现在一直都是友好的,她吃他的,用他的,甚至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对他恶言相向,他都没有说什么。
可是他有距离,他把亲疏关系分的很清楚,他对所有人好,可每个人的好都是有限的,到顶了,他不会再多一分一毫。
好像心里有杆秤,几斤几两得掂量清楚。
对她苏粒,就是如此。
“有个朋友。”简单四个字将她和朋友的界限划的很开,她没有自己的朋友重要,她这个人的存在,正如他所说,各取所需。
所以送她来到酒吧,送她进门,如果需要,他可以接她下班,这已经是江沅目前为止所能做的极限了。
他们关系还没有好到那个份上,似乎也没有必要好到那个份上。
这么想着,苏粒释然了。
她坚定的回头,眼神不再看江沅离开的巷子,投身进入了酒吧。
苏粒慢悠悠玩着手机走着,一个转弯口,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李檀。
苏粒脚步一个刹车,及时止损。
晚上的李檀穿的人模狗样,一身黑色的贴身西装,尖头皮鞋,白天耷拉下来的头毛现在打理得一丝不苟,苏粒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苍蝇在上面,可能不仅会打滑,还会被黏住。
在自己的地盘上,李檀脸上的表情收敛了不少,正经了许多,:“刚刚工作人员在监控里看到有个年轻女人鬼鬼祟祟在酒吧里绕来绕去。”
苏粒:“哪里鬼鬼祟祟,光明正大好吗,这不没到时间吗,我多参观下啊。”
李檀眯眼,“哦?是吗?”
苏粒脸不红心不跳:“可不么?”
李檀沉默半秒,决定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行了,时间快到了,准备准备上场吧。”
李檀的酒吧驻场歌手不要求化妆,所以轮到苏粒的时候,她什么都没准备就打算上台。
底下的观众有几个是常客,上次苏粒在酒吧的惊艳亮嗓给很多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在台上调整话筒高低时,有人在下面吹起口哨。
苏粒循着声音看去,没说话,只是抛了一个你脑子有病的眼神过去,那男人身矮体瘦,穿着却又是往紧身的打扮,像是马戏团里穿着衣服的猴子。
“美女!这次还是唱摇滚吗?砸东西的那种?”
底下一顿哄笑。
键盘手是附近音乐学院打工兼职的大学生,上次也是他配合的苏粒,他倒没什么问题,在他看来,今天的苏粒比那日正常多了,脸上的伤消下去后发现她可真是个美人胚子,鹅蛋小脸,五官长得明朗,就是浑身带刺儿。
这个比他年长几岁的年轻女人长得这么漂亮,又跟自己有过合作的交情,于是,他也大着胆子,语气带着轻松又带着想要讨好的亲切:“今天唱什么呢?我一定配合啊。”
苏粒情绪淡然,没什么心情跟小孩子插科打诨,指指歌单,“按照上面的一首首下来吧。”
键盘手微怔,这女的脾气有些怪,那日还小哥哥小哥哥的殷勤的叫自己,今天看谁都是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音响师给他打手势示意要开始了,键盘手才回过神,嘴里嘟囔几句便也没再纠结苏粒的态度问题。
因为事先怕现实世界的歌手歌单这边没有,苏粒从李檀这边拿了酒吧的热门歌曲单,花了一晚上的时间下了音乐软件学唱,换汤不换药,她总是被自己的机智所折服。
“冬天总会回去,
回忆悄悄来临,
带走我的眼泪和我的伤心......”
悠远沧桑的女声缓缓将曲谱中的歌词唱了出来,原本有些热闹的酒吧此时也随着旋律慢了下来。
各式各样的人都有,苏粒眼睛扫过一圈,舞台中央直角对过去的上方,是一间透明的包厢,中式装修显得坐在里头的人有点格格不入。
李檀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甚至还煞有其事的对着自己举了举酒杯。苏粒想,这个时候,应该得给老板一个回应的微笑,可她此时不太想咧嘴角,于是郑重朝上面点点头,移开视线的速度挺快,也没有再往李檀的方向看过一眼。
李檀又盯了一会,笑意变浅,连抿两口红酒都觉得食不知味,嘴巴太涩,尝不出味道。
那日去黑市找朋友做身份证时,车开到半路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车,以至于后车撞了上来,出了个小车祸。
等到交警来的时候,李檀还有些精神恍惚,交警推了他一把李檀才回过神,“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交警也是个没脾气的,看上去年轻,估计是刚上任的实习生,又耐心问他一遍:“同志,您前边儿也没车,怎么突然停下来?”
他怎么说,应该怎么说。
他脑子里突然闪回了几个零星的破碎片段,是一群小混混拿着棍子在追他,可他对这群人一点印象都没有,也不知道为什么被打,被追的那个学生也确实是他,可身上穿的校服不是他当年学校的。
后面又冲出来一个中年妇女,呵斥那群混混,然后混乱中有人尖叫杀人了,杀人了。
妇女倒地。
刹车也来的猝不及防,李檀像是看惊悚电影似的,刹车刹下来的时候,他甚至感觉到心脏跳动的速度有点超负荷。
交警见他惊魂未定的模样,终于觉得狐疑,“同志,麻烦行驶证驾驶证出示下。”
李檀解决完车的问题都是糊里糊涂的,到了朋友那边才缓神,身份证已经做好了,朋友说只要不出国不应对海关检查,基本没什么大问题。
朋友知道李檀方才过来时出了点事故,不禁打趣,“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妹子能让你不惜生死也要过来拿这张假身份证?李老板要浪子回头了?”
李檀捏紧手里的证件,顷刻间又放松下来,脸上轻松,话语里意思不明:“谁知道呢,可能吧。”
酒吧另一侧。
一处并不起眼的半包厢,有两个穿着正装,与这边氛围格格不入的男人也正紧紧盯着舞台中央。
“就是她?”
“八九不离十了。”
“是的话就盯紧点,这个女人可不是个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