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在救护车上就为钟程包扎了伤口,由于他的手指肿得厉害,仅从外观无法判断是否骨折,需要做侧磁共振,医生正带他去做核磁,他接完孟小瑶的电话,抛下医生,一路狂奔去找苏言溪了。
此时,苏言溪已经出现了呼吸衰竭、全身肌肉松弛的症状,被推进急救室,用呼吸机稳住体征。医生展开会诊,判断苏言溪的昏迷也许并非癫痫和失血导致的,而是蛇毒的作用,五步蛇、眼镜蛇、银环蛇类蛇毒均会导致头晕昏迷、呼吸困难、肌肉松弛等症状。
在国内,抗蛇毒血清主要分为四大类,抗蝮蛇血清、抗五步蛇血清、抗眼镜蛇血清、抗银环蛇血清。国内被蝮蛇咬伤的患者占比居多,通常医院内会备有抗蝮蛇血清,竹叶青是蝮蛇的一种,院方一开始为苏言溪注射的就是抗蝮蛇血清。
该医院除了抗蝮蛇血清外,并没有储备其他血清。
所以,无论苏言溪是被哪种剧毒蛇所伤,都必须转院,而且要尽快确认蛇种,好远程调配相应血清,或就近前往有该种血清的医院。
钟程赶到急救室时,孟小瑶已经急哭了,钟程抓着医生的肩膀,大声道:“我通过望远镜看到了,就是一条竹叶青,通体青色,还有什么蛇是那样的?!”
“望远镜……”医院疑声问,“你是谁?”
“我是她的好朋友!”钟程指了指急救室,“你别管望远镜的事,我看到那就是一条竹叶青,你们肯定搞错了什么!?她有脑损伤,还有癫痫,全身都是伤,后脑还缝着十几针……你们不要单独看她的症状,要合并起来看。”
说到最后,钟程几乎说不下去了。
苏言溪已经受了太多苦,看起来还要受更多苦。
而自己,却让近在咫尺的‘背后主谋’从手底下溜走了!
“我们已经合并着看了。”医生说,“无论怎样,她都必须立刻转院,我们已经安排了,先将她转到省城医院,后续具体再看。”
“什么叫具体再看?!”钟程一下就怒了,他感觉医生在推卸责任。
“必须确认她是被哪种毒蛇咬伤的。”医生后退一步,“咬痕和她之前的伤口重叠,很难区分。我们已经为她注射过抗蝮蛇血清了,即使有别的血清,也不能再贸然注射,如果再错,会加重症状,引起副作用,更何况我们没有别的血清。”
“你的意思是没法救了?!”钟程欺身上前,用力抓住医生的肩膀。
“最好能确认是哪种毒蛇,如果最后实在没法确认,只能按照她的症状选择最有可能的那种,但后果她自己承担。”医生推开钟程,“别动手动脚的。”
“你们必须把她救活!她要出了事,我砸了你们医院!”钟程被医生推开后,立刻上前,将医生按到墙上,咬着牙道。
保安早已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此刻一起上前,拉住钟程,保安的动作很粗鲁,将钟程头上的纱布都扯掉了,钟程怒火中烧,和保安动起手来,保安人多势众,钟程体能尚未恢复,很快就被制服,他被按在地上,衣服撕裂,额头渗血,明知徒劳,犹在挣扎,似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医生重视苏言溪的病情。
在和保安扭打的过程中,钟程的手机和钥匙掉落在地。
孟小瑶先捡起手机,后捡起钥匙,当她看见钥匙后,不由‘咦’了一声,此时钟程已经被保安按在地上,她将钥匙拿到钟程面前,问:“你怎么有我家的钥匙?”
钟程愣了一下,反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你家的钥匙?”
孟小瑶从她的手提包中取出一个金色钥匙环,环上只有一个钥匙,她将自己的钥匙和钟程那串钥匙中较大的那个做了对比,给钟程看:“是不是一样?”
正面一样,反面一样,钥匙底部,还有一个类似的划痕。
钟程正欲查看钥匙,保安按着他不放,他怒目圆睁,厉喝一声:“松手!”
这声厉喝震耳欲聋,几个保安纷纷松手,围着钟程,钟程席地而坐,拿着两个钥匙,举在空中,仔细对比,不仅表面一样,连齿轮结构都很相似。
“这是我从凶手身上拽下来的。”钟程睁大眼睛,望着孟小瑶。
“凶手?什么凶手?”孟小瑶不明所以。
“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钟程忽然想起什么,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你有董义的照片吗?给我看看。”
“当然有……”孟小瑶不知道钟程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到事态很严重,她急忙从手机中翻找出几张照片给钟程看。钟程挑了一张董义的正脸照,用手遮住其鼻梁以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到这双眼睛后,钟程不由惊呼一声,董义的眼睛和他不久前在樱花林中搏斗的‘背后主谋’的眼睛一模一样!
“是董义!”钟程这才明白怪不得他对那人有种熟悉感,原来就是身边人。
想到身边人,钟程至此才恍然大悟,孟小瑶确实是苏言溪唯一的身边人,但董义作为孟小瑶的未婚夫,两人住在一起,朝夕相处,孟小瑶的情报自然就是董义的情报,孟小瑶知道苏言溪的一举一动,也就代表着董义知道。
“赶紧找到董义!”钟程起身道,“董义能救苏言溪!”
“你在说什么……”孟小瑶一脸茫然。
“路上跟你说!”钟程拉着孟小瑶跑向电梯,跑到一半的时候,他回头对医生大喊,“把苏言溪送到省城医院,我们会搞清楚是哪种毒蛇!”
两人坐车前往孟小瑶住处,途中,钟程和孟小瑶解释了此次行动的前因后果。
钟程没说他们怀疑孟小瑶,只说苏言溪想用自己做诱饵引出‘背后主谋’,对方上钩了,那条毒蛇就是对方放的,钟程当时就在另外一个山坡上用望远镜监视,他看到了那人放蛇的过程,追上那人之后,和其搏斗,拽下了这串钥匙。
“那人的眼睛和董义的眼睛一模一样。”钟程说,“我亲眼看见了。”
“怎么可能……”孟小瑶难以置信地道,“董义在上班啊……而且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肯定是认错了……就一双眼睛,很多人的眼睛都长那样……”
“那这串钥匙怎么解释?”钟程问。
“也许是那人偷的呢,或捡的?”孟小瑶自己都觉得这理由站不住脚,她摇了摇头,望向车窗外,声音低了许多,“董义没理由这么做……而且他一直在上班,我早上是看着他去上班才走的……”
“我们找到他看看就知道了。”钟程道,“我和他打斗时,在他胳膊上留下了伤口。”
孟小瑶想了想:“他应该没在家,要么在公司,要么在租的地方。”
钟程问:“他自己还租了房子?”
孟小瑶点了点头:“公司离家远,互联网公司加班频繁,他就和同事在公司附近租了个房子,公司有补贴,加班太晚了,就在那睡。”
钟程拿出那把钥匙,说道:“这个小钥匙,很可能就是他租的房子。”
孟小瑶让出租车司机调头,两人直奔新园小区,快到小区时,孟小瑶才想起她只知道董义租在这个小区,并不知道具体门牌号,好在公司就在附近,她可以去公司问,如果董义在公司,大家当面对峙,就能知道他是不是‘背后主谋’了。
孟小瑶来到公司,和前台说自己是董义的亲属,前台询问后,表示公司内没人叫董义。孟小瑶语气肯定地说她未婚夫就在这家公司上班,她去年还一起参加了年会,随即拿出照片给前台看。前台将人事专员叫来,人事专员称公司内确实有员工叫董义,但已经在两个月前被辞退。人事专员以为孟小瑶是来闹事的,解释说现在是互联网寒冬,公司从年初就在裁员,已经裁到第三批了,董义是在第二批被裁掉的,公司按规章办事,给够了董义补偿,还给孟小瑶看了董义的离职证明。
巨大的震惊让孟小瑶目瞪口呆,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并非董义被辞退,而是董义隐瞒并欺骗了她两个月,两个月来董义每天假装上班,实际去了哪,干了什么,孟小瑶一无所知,如果不是她来询问,不知要欺骗到什么时候。
孟小瑶忽然想起什么,下意识地按了下手提包,身子一晃,差点倒地。
“问他住哪。”钟程眼疾手快,扶住孟小瑶,在旁边小声提醒。
孟小瑶的眼里溢满泪水,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诸多情绪在体内翻涌,委屈、悲哀、恐慌、愤怒,她感觉自己的生活崩塌了,大脑一片空白,在钟程的多次提醒下才恢复些许理智。经询问后,人事专员查询员工通讯簿,表示董义曾登记过两个住处,其中一个享受了公司租房补贴,在新园社区4栋12号,但那个房子在两个月前已经伴随着董义和合租同事共同被裁员与原房东解约了。
理论上来说,那个房子已经空置,或租给了别人。
如果董义没住了,为什么还留着钥匙?
此时此刻,房子里住的人是谁?
离开公司,两人立刻前往新园小区,当他们站在4栋12号门前的时候,两人对视了一眼,孟小瑶眼里的泪水已经干了,目光中多了一丝带着期望的紧张。
钟程躲在墙边,孟小瑶慢吞吞将那个小钥匙插入门锁,大小合适。
孟小瑶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她深吸一口气,拧了下钥匙。
钥匙转动了,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门锁打开了。
孟小瑶旋转门把手,房门缓缓打开。
一股怪味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