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跃的这句话，让曲如意觉得有些奇怪。
之前窟族之主，也就是冯跃所说的“蛉”跟曲如意说过，蜻是在二十多年前出现的，每三年都会留下一条箴言。
听她的意思，蜻早就在她的体内了。
而窟族之主现在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总不能蛉两三岁就把自己姐姐杀了，然后她姐姐一灵不灭，把妹妹的身体给占了吧？
这想想也觉得不太对劲。
要么就是之前窟族之主说谎了，要么就是这个冯跃的情报给的有问题。
这让曲如意稍微留了一个心眼，这冯跃说的话也不能尽信。
她没有在蜻和蛉之间的身世上过多询问，如果冯跃没对她说实话，那她就算追问也只会得到错误答案。
她更想知道的，是关于秽神的消息。
如果冯跃真的想让她除掉秽神的话，在秽神的消息上，应该不会对她撒太多谎。
“所以，你的意思是，秽神附在了蜻的身上？”
曲如意问道。
“是的。”冯跃点点头。
“大概在十年之前，那时的蜻还活着，不过她已经被秽神侵蚀了一部分神智。”
“她只能依靠巫术来和秽神的力量抗衡，但她自己的意志力有限，过不了多久，秽神就会完全侵蚀掉她。”
“但蛉不知道这些——那时的蛉还不是窟族之主。”
冯跃像是追忆往事般眯起眼睛，徐徐说道：“彼时，上一代窟族大巫还活着，只不过因为污秽的渗透，大巫耗费了大量心血抵御污秽，几乎油尽灯枯。”
“而蜻巫术天赋出众，无疑是继承窟族大巫之名，只不过她体内寄宿的秽神，是唯一的阻碍。”
“为了让蜻这个最有天赋的窟族后辈日后能安全下来，上一代大巫，也就是蜻和蛉的母亲，决定以自身生命为代价，发动大祭，将蜻体内的秽神转移到蛉的体内。”
曲如意忍不住说道：“蛉自己愿意？”
“她当然不愿意，”
冯跃笑了笑：“但她不愿意又有什么用？”
“我很早之前就来到寒城了，可以说我是看着这两个小姑娘长起来的。”
“蜻天资出众，从小就在其他人的盛赞和夸奖中成长，而蛉……其实蛉也有些巫术的天赋，但在她姐姐的面前，她那点天赋根本不值一提。”
“她是被其他窟族人嘲弄的对象，常有人说，你看看你姐姐，学学你姐姐，或是，都是一个娘亲生的，怎么你姐姐就那么聪明？”
“不过我一直都觉得，即便人们说得再过分，蜻跟蛉之间的关系应该都还是不错的，她们两人几乎没有争吵过，也一直很玩得来。”
“但现在看来，我的感觉，还是出错了。”
“蛉这个女孩，或许早就对自己的姐姐充满了恨意。”
冯跃说到这里时叹了口气。
虽说他是天师，但曲如意确实能从冯跃的身上感受到足够多的情绪波动。
比起其他天师，他的确更像是一个人。
冯跃淡淡道：“大祭开始之前，除了蜻，没有人问过蛉愿不愿意成为秽神新的容器。”
“就连蛉的母亲，都只是用命令般的语气，让蛉做好准备。”
“之后大祭开始，一开始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直到祭祀结束的前一刻，蛉忽然抽出了随身藏在袖中的武器，接连杀掉了自己的母亲，还有姐姐蜻。”
“不过当时仪式已经快要结束，秽神的魂魄已经有大半进入了蛉的体内，在蜻死掉的时候，秽神残余的一半魂魄，也裹挟着蜻的神魂，一起进入并被封印在了蛉的体内。”
曲如意点了点头。
这个故事并不美好，相当沉重。
对于冯跃讲述的这段故事，曲如意觉得至少有六分可信度。
冯跃又说道：“秽神现在还算是附身在蜻身上，想把它从蜻体内逼出来，便需要知道蜻的弱点。”
“蜻从小就被培养成下一代的大巫，家里人一直教导给她的，也是要守护好窟族的子民。”
“所以我觉得，你可以从寨子里其他窟族人下手，用子民当做她的弱点。”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不就是楚王宫的钥匙吗。帮我办完事，我把钥匙交给你。另外我会让我的人帮助你除掉秽神，他会保护你的安全的。”
冯跃说的“人”，自然就是此时跑去把守洞口的那名壮汉。
“我可以拒绝吗，他长得不太符合我的审美。”曲如意问道。
冯跃却摇了摇头，面具下的那双眼睛，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冷冽之色。
曲如意吐出口气，最后点了点头。
她知道，所谓的保护，不过就是监视罢了。
曲如意没有急着出发，她告诉冯跃，她要晚上再去寨子里看看情况。
冯跃也没什么意见，留了曲如意在洞中休息。
曲如意也没有闲着。
在这段时间，她找冯跃请教了一些窟族语的说法。
学习一门新语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本身曲如意就聪明，又有天生污秽之体对她进行的改造，让她的记忆力更胜从前。
尤其是之前她还在龙牙关外学过狼蛮子的语言，虽说和窟族语并不相同，但同为古早流传下来的蛮族异族语言，还是有些近似的。
有狼蛮子语言的底子在，这一下午的时间，曲如意还是从冯跃这里，学到了几十句常用的窟族语言。
一直等到临近天黑，曲如意才离开了洞窟。
她叫上了一直守在洞窟门外的壮汉，冯跃告诉她，壮汉的名字叫“二马”。
冯跃说二马的脑子不太好，不过却很听话，说曲如意可以随意的差遣。
曲如意带着二马，先是往寨子附近走去。
不过一直走到临近寨子，曲如意却调转了方向。
看到曲如意没去寨子，脑子不太好的二马，开口结结巴巴的问道：“为为为，为什么，不不不去寨子里？”
“我有我的安排，冯跃应该跟你说过了，让你听我的话。”
“但但但但他也说了，你要是，要是有不对劲的地方就……就就就立刻，杀了你。”
果然是脑子不太好。
曲如意暗暗冷笑，也不知道冯跃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的。
“你是窟族人还是楚人？”
“楚楚楚楚人。”
“那二马应该只是你的外号吧，你真名呢？叫什么？”
其实曲如意只是随口一问。
她现在只想拖延时间，等到天黑下来，李双全出现。
结果不知为何，她这一个问题，居然一下就让二马呆住了。
二马叭叭叭地结巴了半天，口中不断地念叨着一个字：“冯，冯，冯，冯……”
曲如意等了好久，才等到二马说出下一个字。
可这下一个字，却让曲如意的脸色，又有些不对了。
“冯……跃……”
“我我我我叫，冯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