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言从静安路的餐厅一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去街对面的竹刀馆逮巫枫去。
每周五晚上,不管巫枫是有多忙,她一定回去竹刀馆练习竹岛,这么多年的习惯,可不是说改就改得掉的。
戚言面带怒色走到竹刀馆内部,见着巫枫正在和教练对练。她的动作向来熟练,更会用劲儿,几场回合下来,教练败北。
场上的人相互行礼,巫枫摘下面具,见着一脸怒气的戚言,还没来得急说话,就见到戚言将公文包随手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
“哟,戚总不端架子了?就这么坐地上?可不像您啊。”巫枫笑道。
“端端端,端个屁!我在外面端架子,在你面前还得端架子!我端着不累啊!我端架子有什么用?那薛莉莉就差把我衣服扒了!”
巫枫本打算放下竹刀和戚言好好说,可戚言自己气不过,脱下西装,从教练手里抢过竹刀,冲着巫枫说道:“我们来练练。”
教练眼神复杂地看了戚言一眼,十分清楚这个人可能会有一个月的病假。
巫枫来了兴趣,干脆卸下护具和戚言对练。戚言见着巫枫刚摆好阵势,突然想起来几年前他也被巫枫揍得一个办公室到处乱窜,顿时他就怂了。
“刚刚是我在气头上,我……”
戚言话音未落,巫枫的竹刀已经落到他的胳膊上。他还没反应过来,第二击就是跟了下来!
“巫枫你把东西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
戚言被巫枫追着在练习场跑,他憋着一肚子气,本来是想找巫枫好好发泄一下。但没想到自己在巫枫这里又被揍了一圈,这一肚子气成了两肚子气!
他到底找招惹谁?
等着他浑身上下都被巫枫揍了个遍,巫枫玩开心,戚言更憋屈了。
巫枫白了他一眼,将竹刀随手一放,看着戚言说道:“有话直说。”
戚言小声地呸了一口,看了看发青的胳膊,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惹巫枫。
“你找我去和薛莉莉相亲干什么?再说了,别人是找你,你让我去干什么?”戚言不满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待见薛莉莉,还编这个借口让我去见她,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乙方不需要感受,好好做事就行了。”巫枫喝了一大口水,继续问道。“说什么了?”
好家伙,戚言所有的抱怨都被巫枫无视了。此时此刻,戚言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没有感情惨被利用的工具人。
“她想和我合作做生意,我拒绝了。”戚言回答道。“她要我想办法从你这儿弄到北川之前应该有的猎头费,和我五五分账。你说我维护了你的钱包,来这儿找你还被你打一顿,我图什么?图你摩羯座高冷不接地气?”
虽然早就猜到薛莉莉是想和自己谈之前猎头费的事情,但是巫枫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单手叉腰,来回在练习室里踱步,终于想清楚了什么。
“她有没有说上岛集团的其他事?”巫枫追问道。“特别是关于高管的。”
戚言努力回忆着,可是满脑子想着想着,却是回忆起他和薛莉莉在餐厅吃饭,吃到一半薛莉莉跟快牛皮糖贴在他身上的事情。
他心情更不好了。
“请我吃饭,我饿了。”戚言用不带商量的语气说道。“只有吃饱了才能想起来。”
巫枫顺手抄起一边的竹刀,只是做了一个恐吓戚言的架势,戚言就认输了。
“还说上岛集团因为你上位,有一批老高管要跳槽。她告诉我你的大势要没了,巫立结合了一大堆以前的老高管,说是要架空你。她又抢走了我一大批客户,叫我入股北川,那才是还有钱能赚的。”戚言干脆将所有事情都吐了出来。“还有,你的那些老高管的确是都是关键人物,但是……”
“你做单,立马给我看财务总的候选人,要求等会发给你,我现在就去清理门户。”巫枫说着就是往外走,徒留戚言一个人在练习室。
戚言一声暗骂,谁知巫枫又突然窜了回来,眼神充满嫌弃地看着戚言:“下次把你衬衫上的口红清理干净再来找我。”
听到这句提醒,戚言一看自己的衬衫领子,果然有个口红印。
戚言不服了,他插着腰痛骂巫枫道:“不是你让我去相亲的吗!别人看上我给我留个口红印怎么了?真的是……那薛莉莉是怎么把鸽派给勾搭过去的啊?我特么为什么要从魔都来雾市收拾烂摊子啊?我当时怎么就吃多了呢!”
整个周末,上岛集团都是在水深火热当中,一直到周一的工作日,好像所有事情才是尘埃落定。
当然,周末不好过的人还有陶然。
陶然在咖啡厅看完了赵风年给她的病例,虽然有些专业词语看不懂,但是她很清楚张狩叶的状态。
重度焦虑症,病人拒绝药物治疗。
陶然深吸一口气,先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才是颤抖着声音询问赵风年道:“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赵风年看着陶然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没有要继续浪费时间的意思,直说:“张狩叶拒绝服药,我今天找你,是有两个事。一,给我盯着他每个月准时复查;二,给我盯着他每天按时服药。”
陶然点点头,觉得这些事都是她该做的。沉默许久,她抬起头看着赵风年,语气带有委屈道:“这个病,多长时间了?”
赵风年皱了皱眉头,完全没想到陶然什么都不知道,还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连地主都快病死都不知道。
不对,傻媳妇。
“有几年了,断断续续的。”赵风年将张狩叶的病例收回包里。“以前还好,只是家庭原因而已。后来工作压力什么的,对他来说也是影响。之前复发的时候,我打算是药物控制,但是他因为药物副作用拒绝用药,这不是作践自己吗?”
陶然抿了抿嘴唇,拎着包就要去找张狩叶。只是她刚走两步,就被赵风年给一把拽回来了。
“诶诶诶,我话都还没说完,你跑哪儿去?”赵风年把陶然拎回位置上坐下,示意她继续听着。
陶然早就心急如焚,哪儿来有心思继续听下去呢?
“说重点!”她提醒道。
“你们不要把焦虑症当成什么不治之症,这种心理疾病更不是什么神经病。特别是抑郁症,有人听着抑郁症,总觉得对方是个瓷娃娃,一碰就碎,可实际上呢,只是别人的大脑出现了感冒症状而已,只要治好,就行了。”赵风年提醒陶然道。“你不要把张狩叶当做病人,更不要因为有这个病情,对他特殊待遇。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正常人。只是……”
赵风年顿了顿。
“只是什么?”
“只是你要找到病源。张狩叶不是一个会信任别人的人,但是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挺放松的。好好和他聊聊,顺便好好了解一下。要知道,我以为你要是知道他有焦虑症,会哭着闹着大喊‘我男朋友是个神经病’从咖啡厅狂奔而去,看来是我想多了。”赵风年还不忘开个玩笑缓和缓和气氛,可是陶然现在,倒是不觉得这是一个笑话。
她是张狩叶的女朋友,她有责任有义务要帮张狩叶,最重要的是,她在乎他。
“你愿意找我,就是对我最大的认可了。这声嫂子,你喊得不亏。”陶然学着赵风年的样子开玩笑道。
赵风年倒是有些心疼陶然了。
太懂事了。
“我希望你真正了解老张后,还会坚定地选择和他在一起。”赵风年语重心长。
“没有人是完美的,我知道的。”
有那么一瞬间,陶然觉得自己不得不变成熟。
现在张狩叶需要她。
她和张狩叶打了一个电话,听着忙音,她的心情倒是渐渐平静下来。
这个时间点,张狩叶本来是在客户通电话,可见到陶然的电话,硬是切了过来。
“陶陶,怎么了?”张狩叶问道。
以前听到张狩叶的声音,陶然总感觉有一股安全感围绕着自己,在他眼中,张狩叶和神没什么区别。可是现在听到这个声音,仿佛是看到了一个强撑着的普通人。
没有人会是神,他们只不过是比普通人更能抗事罢了。
“我想你了,咱们出来吃个饭吧。”陶然强笑着撒娇道。“我想吃那家西餐厅的牛排了。”
张狩叶听得出来,陶然的声音有些颤抖,而且她语气虽然带笑,但并不是她常有的笑容。
张狩叶皱了皱眉头,但他还是答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