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酒足饭饱之后。
有人又是出钱,又是出力的。
大概再无赖的性子,还是免不了感到了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徐良就说要指点指点凌慕枫的剑技。
而对于这样的修行之事,后者当然是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于是,凌慕枫也没有太过藏掖,将自身所学,几乎是从头到尾都施展了一遍,还把自己对于剑招,剑意,剑法的一些领悟,也一并地说将出来。
结果却是,徐良把手上的长剑一扔,扔回到了某间房子里去,愤愤然地说,不教了,教不了。
凌慕枫问,为啥?
徐良的回答很简单,心情不爽。
如此般矫情了一会,其实最终还是难得神情肃然地说道了一番,“你的剑道已经有了自成一家的雏形,暂且撇开境界修为不谈,剩下的也就是些缝缝补补功夫。”
说到此处,他停了下来,打量了凌慕枫两眼,犹豫沉吟片刻,脸上竟似是有些难为情般,“如果非得说还有什么问题的话,估计也就是你的道,格局还不够大。”
“格局?”凌慕枫表示,自己不是很懂。
“嗯,格局!”徐良点了点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走的是集百家之长的路子,所以到底是该以剑意为重,还是以剑术为主,你自己的心里头,还有些犹豫不定,就难免会显得纷纭杂乱。但其实就目前对你而言,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念头与念头的交织碰撞,因为有了矛盾的冲突,也才会有灵光的火花。”
凌慕枫一时似有所悟,“还是见识太少么?”
徐良伸手一招,之前被他扔掉的那把长剑,又嗖地一声,飞回到了他的掌中,然后就舞动起来,顿时整个后院,剑意森然,剑气纵横交错,使得凌慕枫眼中,竟觉再无它物。
“你所学的剑式之中,自有其独到高明之处,但相对而言,你出剑时,较之你的出拳,还要差了一些,无论是银河倾泻,还是仗剑开山,抑或是烈阳升空,都不大够。出拳不止,身前无敌;长剑高举,支撑天地。所以,你明白了吗?”
话音一落,剑气顿消,徐良收剑而立,轻声喝问道。
听在凌慕枫的耳中,却是如同雷霆轰鸣,醍醐灌顶,“明白。”
无名拳的拳意,高出天际,他懂得,但打不出来,却起码实实在在领悟到了些身前无敌的奥义。
而乘风十二式的“踏云”、“上千里”,剑意自然亦是不低,自身所悟的一式“烈阳”,就已然有了那大日悬空气象。
但这就够了么?
曾经凌慕枫的眼界,困囿于盛元大陆,而如今,既然来到了另外一座天地,那么心中格局是否也应该再放大些?
这般言语,听起来虚无缥缈,却是他眼下真正的症结所在。
武圣称无上,就曾有古之贤人提出过怀疑,两者其实并不相配。
碎破虚空,脱离一方天地桎梏,依旧太过狭隘,落了下乘,远远还称不得无穷之上。
人的思维,本应该是无拘无束,通达无碍。
只是当日贤人之语,毕竟没有可参照之物,或者无法给世间人去具体展示,说得再多,想象再大,也不过空中楼阁而已。
但如果有了呢?
徐良颔首,曲指弹剑,“所以这个院子,容不下我胸中沟壑,如果有机会,你可以站到离殇城的城头上,看看那万剑如雨落的场景。世间武人修士,其中我辈剑修,一直被认为杀力最大,又岂可以只满足于屠妖,屠龙?应是剑芒一出,敢叫仙人跪。”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平常总是嬉笑怒骂,从来没个正形的徐良,仿佛变成了一匹至精至纯的剑芒,在吞吐闪烁,割裂着周围的虚空。
片刻之后,其气势蓦地一收,整个人就松垮了下去,伸手抹了一下额头,“装过头了,过头了,真是累人啊!但假如不造作一番的话,又实在未免有损我的名声。”
凌慕枫不明所以,望向对方。
徐良没好气地终于说出了自己之前为什么“怒而甩剑”的原因,“也不想想,你才几岁呀?要是你的剑技剑术,再高明一些,这离殇城的数万剑修们,还要不要活了?就别说我了,恐怕连张庚阳那个老家伙,也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随即,凌慕枫只觉身上一沉,莫名地生出一种错觉,就仿佛自己头上的天,乍然间,低了半尺。
而站于他对面的徐良,更是稍稍弯了腰,双掌合十,抬着头,自言自语起来,“给个面子,给个面子嘛,我兄弟在这呢!”
空中然后传来一把苍老低沉的声音,笑骂道:“看在你难得认真一次的份上,今天就且饶了你。”
然后,压力一松。
徐良站直了身,朝凌慕枫瞅了过来,古古怪怪地问了句,“小子,你知道什么叫本命飞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