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颜睁开眼睛，一道黑色的竖线，出现在祂眼眸正中，很快消失。赤红笼罩眼珠，几分妖异。
“嗯……这倒是提醒我了。”
现在用的是男人的身体，与季景大体相似的脸，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我身体是有的。”
“——慕安澜的血。”
魔皇同魔将之间，有特殊的传音方式。
被点醒的瞬间，他便叫了黎白——
“带着你的破烂师妹，滚到魔千山来，为本皇护法！”
那头兢兢业业：“魔皇大人，我在魔千山的地脉。”
“哦——”姬颜眯眼，“那边在吧，好好看着。我新收了一个合欢宗的女修做魔将，收回忻霜身上的血，让它枯竭，也不是不可——”
“——属下遵命。”
姬颜行事谨慎。不会放过一丝能威胁到自己的可能性。
祂做事周全，除了同慕安澜打架。
打的时候，偶尔会想，死在她手里，其实不错。
这狗屁世道祂不爽了很久，灭就灭了。
唯一满意的，就是她。
可惜她很瞎。看上了景朔那个狗东西。
那个叫唐湘的，虽然分了点血给她，祂却不全信。
唔……孑然一身，唯一一个姐姐死在了宗门谢罪的过程。保不齐心里在叨叨叨什么，嘴上说恨一切正道、恨慕安澜。谁知道关键时刻，会不会突然“明悟”，洗心革面。
……那还是黎白用得顺手。
只要有一口血吊着药人的命，他便会乖乖听话。
“药王谷——不错。”
姬颜点点头，“下回便去药王谷抓点手下吧。”
药人，是一种禁术。
死去的人，种了魔人蛊。靠魔皇的血，收集灵魂、改造身体，用以续命。
这样的“东西”，不叫做人，只是空有人的灵魂，蛊的思想的——东西。
但对求而不得的药修来说，已经够了。
黎白也很惨。
和师妹忻霜，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在某天外出任务的时候，忽略了药王谷声名很臭的拓跋俭长老——这人一出关，便对忻霜起了歹心，也行动起来。
忻霜还是普通人时，是大户人家的庶女，十分看重“贞洁”。被这么玷污，死心已决。
黎白回到她的小院，只见一具冷透的尸体。
他堕入魔域，甘愿为魔修，跪在姬颜面前，只求祂救她。
——哪救得了呢？灵魂都散了。
可姬颜毕竟是大乘期，取了黎白的记忆，捏了一个注入了祂魔气的玩偶，塞入忻霜的骨，装作是药人。
只是假象罢了。
天生异火，这样的特质，分外诱人。
魔皇是为一点利益不择手段的人，祂捏了黎白的把柄，便要他肝脑涂地，为祂流尽最后一滴血。
黎白很习惯魔皇大人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本事，
他赶到魔千山下，只见魔皇捧着一颗心脏，爱怜地抚摸着。
心脏绽着一朵莲花纹。
结界几乎透明，慕安澜加固过的封印，只差一点，不复存在。
饶是见惯了各种人体内部构造的黎白，都看着头皮发麻。
“……魔皇大人。”
“嗯。”姬颜点头，“猜猜这是什么？”
黎白后退一步，“属下愚钝。”
“你确实挺笨的。”祂点点头，丝毫不给黎白面子，扫他一眼，缓缓道，“这是本皇的心。”
具实化——把你捧在手上。
黎白：“……大人教训的是。”
他无趣得很，姬颜也没有心思同他，让他在一旁待着，自己抚摸着自己的心，在莲花纹的正中，敲了敲。
为了纪念祂第一次把慕安澜揍到吐血。
——是多久之前呢？
喔，那会儿，她还在渡劫期，实力比祂，差了一大截。被突然袭了一章，血液直接喷在了祂的脸上。
温热的、还带着铁锈味。
姬颜只觉得，骨子里的魔血兴奋了起来——兴奋的结果，就是把人狠揍了一顿，那会儿的慕安澜滑溜得像个泥鳅，拽着饮冰绫，四处乱窜。
那样的兴奋，还是平生第一次，为了纪念，祂收集了她的血，以魔气牵引，纹了一朵莲花，在祂的心上。
如今，祂轻点，莲花印散。
属于慕安澜的血液变回了原本的模样，被黑色的魔气包裹。
抬手，饮冰绫现。洁白的长绫，缺了一角。缠绕在姬颜的小臂。
看了千百遍，祂依旧衷心地夸赞，“真好看。”
慕安澜的锻造技术很好，审美也好，这么一根长绫，看着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实则坚韧，怎么也扯不断。
炼它、得靠祂的真魔之血，烫上一烫，用气息将它按住，再一点点地炙烤，小心翻面。
饮冰绫上，不知缀着何处来的花纹，形似浪涛，接连不断。
“今日有个好天，干脆融了吧。”
黎白：“……”
他望天。
魔域的天空，被一层魔气笼罩，呈乌黑色，四季都如此，看不出变化。
……魔皇大人，是怎么得出“今天有个好天”这个结论的？
魔皇的心思，他不敢猜，只得顺着祂的意思答道，“的确是个好天。”
姬颜的眼刀，飞了过来，“你这人，无趣得很、只会重复本座的话。”
一滴冷汗顺着黎白的额角滑下，“魔皇大人教训得是。”
祂的语调不痛不痒，“让忻霜来。”
黎白跪了下来，“这不合适、魔皇大人，她才受了伤、还在调养。”
“调养？”姬颜冷笑，“药人有什么好调养的？本座能将她打碎，当然能将她拼回来。”
祂眯眼，“黎白，我让你和忻霜一起来。怎么的，翅膀硬了，连本座的话都不听了？”
上回便是。
魔皇吩咐忻霜，去接近季景。
中途被人截了胡、他也因为私仇，刺杀拓跋俭，被慕安澜卸了一只手臂。
前者任务失败、后者多生事端。黎白没挨罚，魔皇的怒气全倾泻在了忻霜的身上。
药人于魔域之皇来说，不过是泄愤的玩偶。
将她拆了又拆、关节扭曲得不成人样。
忻霜生硬地受了。被罚之后，委委屈屈地找上他来，一如既往地喊。
“——师兄。”
黎白哐哐磕头，“都是属下的不是、大人，求您、您别罚她……”
眼中浮现出浓烈的恨意。
凭什么？
慕安澜和她师兄也是师兄妹，他和忻霜也是师兄妹。慕安澜为何不肯体谅体谅他、带着她的小徒弟一起给去死呢？
凭什么？
姬颜懒洋洋地看着黎白不断变化的神色，支起了火。
这才是魔修该有的样子。
“行了。”祂态度好了许多，“她要调养、你一个人，也勉强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