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胖腿插旗”这道菜的回收,远兴宣布酒席正式开始。这场酒席一直到傍晚才结束。到晚上场面收拾妥当。那些年轻人对腊珍说:“我们今天先回去休息了,明天早上你叫新郎官多准备礼物,明天早上我们大家都来拦轿门。让你的新郎官不会轻易的进屋。哈哈哈。”
大家嘻嘻哈哈的走了。今晚是腊珍在娘家的最后一天。喧嚣了一天的屋里终于安静下来了,看着四周这些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明天将要离开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娘家,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个才见了两次面的陌生男人生活,眼睛里己充满了泪花。腊珍是二爷爷最小的女儿,腊珍的母亲去世得早,三个姐姐出嫁也早,她从十岁起便和哥哥、父亲一起生活,哥哥端阳是去年成的家。也快要有孩子了。在嫂子未来之前,有什么私房话都喜欢和九妹嫂或者伯娘说,现在要出嫁了也有点舍不得。第二天,鸡已叫了三遍,天还未亮,喜旺婶婶就来到了腊珍家,腊珍的好朋友舒春兰、舒红霞、米秋菊、唐小菊等早就来了,正在把打扮新娘子。喜旺婶婶看见有这么多人在打扮新娘,就帮忙整理着嫁妆。喜旺婶婶突然想起了什么就问腊珍:“按照风俗女方拦轿门酒(也叫拦门酒)要一个自家的小男孩在第一,你安排了吗?”
腊珍说: “哦,那应该有人在安排,自家男孩不就是只有喜旺吗?把喜旺叫来不就可以了吗?哪快去把喜旺叫起来。喊他扛张长凳放在拦轿门的最前面。”
九妹说:“没关系,喜旺和伟子都起来了,喊他们两个都去。”
腊珍说:“你去叫他们啰。”
九妹走出房间来,只看见村里的后生嘎来了十多人,以舒大富为首在指挥大家,还有舒大师、久林、远顺,国喜。女伢儿米小芳、舒红玉等,大家一人一张长板凳从腊珍屋门口排到拱桥边了。九妹喊喜旺和伟子也扛张长板凳摆到了最前面,也就是到了挢头了。一条长凳便是一道门,一道门便是一杯酒。古时迎亲是抬轿来接,所以这酒就叫“拦轿门”,为了不让迎亲队伍冲过拦轿门酒这一关,所以长久以来形了摆长凳的习俗了,新郎来了要过这栏门凳,就必须喝一杯酒,喝一杯酒后再给点礼物,糖就行了,就撤掉一条凳。当然新郎实在喝不了也没关系,迎亲成员都可以喝。虽然现在不抬轿了,但摆长凳拦轿门的习俗确保留下来了。国喜爹爹是早上婚礼的司仪,天己逐渐亮了。看见这阵式很满意,对大家说:“新郎来了每一道关都要礼物啊,不能让他轻易过关啊,最好让他搞醉,太轻易了过关,那就是我院子的女子不贵气了。要让他关关难过行不行?”
大家齐声说:“行。”
话音刚落,桥的另一头响起了热烈的双锁纳声。迎亲队伍来了。远兴指挥道:“先去前面唱几句,热闹热闹。”
“好勒。”
这些年轻后生嘎听见号令,便拥向了最前面。平日里远兴就是村里的山歌王。只要有喜事他是不会放过这个斗歌的机会的。就是平日集体出工时也不时拉上一段。迎亲队伍己到桥头,接着响起了鞭炮,伴随着锁呐声就想往前冲,一看那拦轿的长凳十多张,旁边的人人手里端着酒。见了这阵势,接亲队伍也有准备,接亲队伍中的总管一声招呼,上来一名后生嘎,就想端起喜旺手里的酒。远兴一看说了声:“慢。”
并朝久林使了个眼色。久林马上会意,走到前面就开了腔。听见挢头锁呐响 由如喜鹊来报信即来我家攀金钗 郎君为何不显身久林带头开了腔。后生嘎们鼓掌欢呼。见对方半天没人答,这边小菊又唱起来了。即来娶我美娇娘 问话无人来回答莫不脸黑不敢见 莫不身矮难现身女方听后哄堂大笑。但是对方也不是轻易服软的,他们也是有备而来的。对方站出一个后生嘎开口便唱:莫笑脸黑不敢见 郎是金刚玉面像轻易不露真人面 留给佳人一人赏今日锁呐鞭炮响 迎娶金钗返家乡远兴一听,不错,还有备而来。随即亲自唱起。新人临门语气乖 句句出自内心来嫁女不求金银山 只盼善良本份郎今年迎娶美娇娘 明年今日添儿郎新郎听罢,立即来到最前面。高唱:多谢娘家多体贴 新客不是负心郎若有怠慢多指点 日后涌泉来谢门远兴听完高喊:“开一道门!”
。又是几轮山歌下来,直到运兴大喊:“闯舅门!”
才到了最后一关。闯过大舅子的最后一道拦轿酒,终于进得新娘门。此时鞭炮齐鸣,锁呐声声,新娘腊珍一身红衣,头撑红纸伞在众人拥撮下缓缓而出。石拱桥上红衣红伞,一对新人款款而过,前面锁呐开道,抬着嫁妆。后面跟随送亲人群,鞭炮声声。昔日尖山坡下女 今日竞成客乡驿石拱桥下映红妆 流水轻洒桃花雨男婚女嫁,世道轮回,生生不息。腊珍出嫁后的两月,二爷爷家也迎来了他家的第三代,端阳做了人父,二爷爷添了个孙子,二爷爷在村里,人们都叫他球喜,他小时读过私塾,毛笔字写得很好,可以说是本村里的老秀才,只要院子里有谁办红白喜事写对联等需要书写的事,基本上都来找他代劳,春联等就更不用说了。现在己至腊月,天气己冷,喜旺学校己放寒假,喜勤己满了百日,婆婆和伟子已返回界上自家了。喜旺一个人在家也很无聊了,奶奶现在重点是照顾小孙子喜勤去了,爷爷现在没事就拿出了他那大烟斗座在火堂边,冬天抽烟也方便,因为中堂屋的火堂都生了火烤火。他那个大烟斗一头含在嘴里,一头烟袋锅子直伸进火堂中,一整天“叭叭叭”不停的吞云吐雾。往年还有喜财在一起嬉戏,近来也有伟子陪伴,还不曾有过孤单的感觉,如今真是孤独一人感到了空虚。婶婶乘喜勤刚刚睡下,奶奶看着。她来到了二爷爷家,看看端阳出生不久的儿子。喜旺看见婶婶去了二爷爷家,他马上也跟着跑了过去。来到二爷爷家,婶婶进了孩子的屋里,喜旺刚想跟进,一下子看见二爷爷一个人座在中堂屋的火堂边写着什么。喜旺走过去问:“二爷爷,你在写什么呢?”
二爷爷的中堂屋光线有点暗,祖传的房子,年代有点久了,壁板都被烟烤黑了。他戴着一付眼镜借着火焰的亮光正在一只箩筐上写着什么。听见有人喊他,他抬头一看是喜旺。就抬起了笔。说:“是喜旺啊,来来,烤火来。吃过红蛋了吗?叫你瑞阳满满把你拿两个红蛋吃。”
喜旺说:“不要了,那天生宝宝那天我吃了几个了,我看见你在箩筐上写什么就过来看看。”
二爷爷说:“是昨天赶场新买了一担箩筐,我没什么事,把箩筐上号个计号。”
喜旺说:“我看你在这么黑的地方写看见吗。”
二爷爷说:“不要紧,只写几个字。那你自己烤哈火啊,我把这几个字写完起。”
“好的,我自己玩哈。”
喜旺看二爷爷在箩筐的四个面每面的中心位置工工整整的写下一个“球”字。二爷爷这个中堂屋,是喜旺爷爷他们这一辈的老家。喜旺爷爷一共三兄弟。有喜老大,球喜老二,还有个老三叫得喜。后来三兄弟各自成家后老大和老三搬出去住了。二爷爷曾经说过,在他还小时,当年贺龙军队从村子走过,那时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叫红军,只知道他们是兵,所以当地人也称军队路过叫“过兵”,二爷爷说这些兵穿得破破烂烂,个个身上脏兮兮的,但是这些兵不抢东西,在村里买东西也都给钱,他说这些兵过了十多天才过完,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人。他说有一天,己经很晚了,这些兵就在村子里休息了,他家里中堂屋也就是现在这个中堂屋来了几个兵借宿。二爷爷说爹爹那敢不借,还给他们搞了点吃的,还烧了热水让他们洗洗。这些兵都还很客气,就在中堂屋睡了,那儿也不去。二爷爷说,当时哥哥有喜不在家,因为兵荒马乱的,这么大一家子,屋里要有个护家的,再加上家里也做点小杂货生意,有个杂货铺。哥哥有喜己是个大后生嘎,进货送货都靠他,经常在外行走,爹爹就叫他跟上院子唐长玖到后溪和浦县交界的叶家学武去了。学点本事让他在外行走也可以防防身。爹爹叫他就去读私塾希望能识几个字也会记记账。爹爹不让他们小孩子出来,二爷爷躲在里屋也有点怕,等那些兵都睡了,他才敢睡,但是怎么也睡不着,他就整夜眼睁着,不敢搞出声音又不敢出来看看,就怕搞出什么乱子来更麻烦。快到天快亮时,有人来叫了这些兵起来,也没吃东西怱怱就离开了。但还是不敢出来,一直到天己大亮,整个院子都没了动静,也没有狗叫声了。二爷爷听见外面没了动静,和爹爹说:“我出去看看情况。”
爹爹说:“好吧。轻点。”
他先从里屋门缝看了看中堂屋里情况,确实己不见了人影。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来,走到屋外看了看,村子里确实没有兵了才放心。这时也有其他人也和他一样,出来观察,他们相互问了昨晚的情况,像他们这样家在路边的人家都差不多住了兵。其他的兵都没有进屋住,都是在路边躺了一晚。也没听说谁家有过损失,二爷爷听大家这么说,心想这些兵是什么兵呢?和其他兵不太一样,想着想着也就放心了。回到家来准备叫家里人出来没事了。父母先出来了,弟弟妹妹也接着出来了。这时突然妹妹叫:“爹爹妈妈,你们看那长板凳上是什么?”
原来那长板凳上放着一个长长的袋子,爹爹一看,不好,这是当兵的子弹袋,爹爹打开一看,果然是子弹,数一数共五十多发,爹爹叫大家不要声张,看是不是有人来取,如有人来取,马上交给他,如没人来取也不能说,就这样一家人战战兢兢的小心了半年,最后也没人来取过也没有兵再从这里走过。喜旺听二爷爷这么说好像很怕,但作为现在的孩子来说也见过什么兵,也没见过什么是子弹。所以也没有什么怕的感觉。就问:“子弹是什么样子呢?后来子弹怎么样了?”
二爷爷说子弹两寸来长,一头是尖的。他最后也不知道这些子弹被爹爹搞到那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