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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险象环生(1 / 1)

话说荀子正自取水,忽听得孟兰城一声惊叫,他忙回身看时,只见一只大雕抓着她腾身而起飞向高空。他拔腿便追。那大雕抓着一个人飞的却一点不慢,一下子将他甩的老远,可他还是不停地追着赶着,直跑的气都喘不过来。他也不知道真的追上了大雕该怎么办,他赤手空拳的能不能敌得过它。他只顾着上面,没留神脚下被石头一绊顿时摔倒。他立刻弹簧似的一跃而起,再追,然而这时他却发现原先天空中的那个小黑点已经消失不见了。“不!”

他大叫一声,但仍旧奔跑着、追赶着。好似追下去便有希望,便能救下他的妻子。最后他终于精疲力竭扑倒在地,只感到两眼发黑,心狂跳的令他作呕,但感觉里他似乎还在不停地奔跑着。这一切来得那么突然,突然的令他难以接受。他趴在那儿想哭却哭不出来,头脑里嗡嗡声响成一片,仿佛奔跑时耳边响起的风声吹进了他的头脑里。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便双手撑地一节一节的像个木偶似的爬起来,然后踉踉跄跄地往回走。回到孟兰城刚才休息的地方,他看见他们的包裹还在那,而孟兰城却不在了,这时仿佛梦醒了似的,他知道他的妻子已经死了,不在了。他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先是耸动着双肩压抑地哭,可旋即却又放声号哭。哦,他早就知道这一带有大雕,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带件防身的武器?那样,也许他的妻子便有救,不会死。如今他不仅失去了儿子,还失去了妻子!他坐在那里哭了很久,直到暮色四合才拾起包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到了家,他一头栽倒在床上,觉得房子在旋转。想不得了,万万不能生病,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做。明天得去丈人家通知孟兰城的死讯,邻里间也应该告知一声。等这些事完了,他还得去告诉焦仁,他们已经决定不再找孩子,让她不要再为他们的事费心了。然后他还得去找事做,以便挣到钱好还给焦仁。不知不觉中黑天昏地合拢、裹紧,像没有星光的夜,他睡着了。第二天,他先去了丈人家,然后又去了亲朋故旧家。将孟兰城的死讯一一通知过,他便将孟兰城的遗物整理出来拿去埋了,做了一个衣冠冢。忙完这一切他便来找焦仁。一路找到安庆府见到向阳,向阳便告诉说焦仁去了天山。他知道天山的凶险,忙快马加鞭追了上来。向阳本是让荀子见着焦仁再劝劝她,让她回去,可荀子想的却是向阳既然已经劝过,她还执意要来,而且还是瞒着向阳来,自己便再劝只怕也没用,所以见到她绝口不提回去的话,而是说,“我陪你去。”

见孟兰成遭了不测,两人都深表同情。易得便劝说道:“你也不要太自责了,即便你带了武器,只怕也救不了她。”

荀子沉闷地道:“我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可我还是不能原谅我自己。”

说话之间天便黑了下来,三个人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生了一堆火,又吃了些东西,然后大家商议了轮流守着篝火,不使它熄灭。只是三个人都担心有意外发生,一晚上几乎没一个人能睡得着。天蒙蒙亮,三个人便又动身了。走了一天的路,到了一座山下,易得便指着前面的大山说这山上就有湛蓝。向导本来是要就此打道回府的,只是这时天色已晚,只能再和他们在这儿歇息一夜。三个人睡到半夜,忽被马的焦躁声惊醒,睁开眼一看,却是两匹狼向他们走来。三人一激灵,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焦仁虽然害怕,但有了两位同伴,比那次在交子国的深山老林里遇险时要好得多。当下荀子不及取弓箭,挺着剑便要冲上去。易得忙低声喝道:“慢着。”

一面便将这些干柴扔到篝火的余烬上。只一会儿便见一道青烟升起,随后火苗突的一跳,柴烧着了。易得忙又加了些柴上去。顿时火光熊熊,烈焰升腾,三个人被热浪炙烤的退后了几步。再看那狼也早停下了脚步,可是它们并没有就此退却,而是站在那儿等着,它们想等火熄了以后再扑上来大快朵颐。荀子见狼止步,忙取弓箭在手,对近处的一匹狼就是一箭。这一箭正中其肩,它嚎叫一声掉头就跑。另一匹狼受了惊,便也转头走了,只是它似乎还有些不甘,走得很慢,还不时回头张望一下。这时本是易得在看守篝火的,不想却睡着了,他见大家受惊,过意不去,又见伤了一只狼,胆子便也大了,忙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烧得正旺的树枝,吼叫着向那匹不肯走的狼冲过去,尽全力将火把向它身上扔去。焦、荀二人见老人冲上去,忙拿砍刀的拿砍刀,拿剑的拿剑也追了上去。那狼显然害怕了,再不回头,一溜烟跑的不见了。三人见狼跑远了方回到火堆旁。易得为自己的失职道歉道:“我今儿也不知怎么了,守着守着便睡着了,连火熄了也不知道。要不是这匹马,只怕咱们有苦头吃了。”

焦仁道:“你年纪大了,又连跑了两天,太累了。你赶紧睡一会吧,我来看火。”

易得道:“那我就倚老卖老睡一会儿了。记得到时叫醒我呀。”

说着便睡了。荀子此时已了无睡意,便也坐在火堆旁守着。焦仁便小声说道:“想不到这山上竟然还有狼。”

荀子道:“山大了,总会有些野兽的。”

天亮之后易得便要回去了,荀子对他说道:“老伯,这山路越发不好走了,我们带着马不方便,你帮我牵回去吧。等我们下了山,我再到你那儿去牵。”

易得知道他是好心,担心自己的安危,有了马的相伴总要安全些,只是他们两个越往前去危险也就越多,便回复道:“还是你们牵着的好。”

焦仁见了狼便也担心起老人的安危,忙道:“他让你牵着你就牵着吧。我们是两个人,好歹还有个照应,总比你一个人强些。”

易得再三推辞,见他们态度坚决便感激不尽地牵了马走了。这里二人见他走远方继续往山上爬。两人一路走,一路沿途做下标记,以便回来时容易找着路。走着走着,一株直径几达六尺的枯树倒在地上,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焦仁为了赶时间便直接翻了过去。荀子倒底个子矮小,怎么爬也爬不上去。焦仁只得骑在树干上,放下绳子将他吊上去,再又放到另一边,让他爬下去,然后自己再下来。如此帮扶着走到日中才到半山腰。吃午饭的当儿焦仁便道:“我们这已经走了不少的路,怎么还没看见湛蓝呢?难道它在山顶上?”

一面说一面四处张望。便在这时忽听得一阵簌簌之声响起,颇似疾风吹劲草,又似暴雨击树叶。可此时并无大风,天上亦没有乌云。焦仁便站起身向声音来处张望,只见前面草木往两下里直倒,从草丛里抢出一条大蛇来。只见这蛇头大如笆斗,两眼似灯笼,舌信子一伸一缩的跟粗麻绳相似。焦仁见它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小,立即吓出一身冷汗来,忙叫道:“蛇,快跑!”

荀子这时也已看见,自知不敌,两个人哪里还顾得上性命,拔腿便跑。那螣蛇早嗅到二人气息,忙赶将上来。这时见他们想跑,它反而不追赶了,仗着自己有些本领,便把嘴一张,对着二人狂吸起来,想将二人吸入肚内。霎那间只见阴风阵阵,飞沙走石,草木纷纷为之折伏。二人还没跑出几步,就觉背后一阵巨大的阴风袭来,将他们往后吸去。焦仁一时立脚不住,几乎跌倒。她努力稳住身形,还想再跑,身后却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拽住了她似的,哪里还跑得动。她惊惶地回头一看,只见一张血盆大口正对着他们。再看荀子已倒在地上,正一路翻滚着向蛇口里滑去。“荀师傅!”

“快跑,不要管我,不然你也跑不掉。”

荀子见她要来救自己,忙大声疾呼,一面两手在地上乱抓,想抓住身边的树木好稳住身形。“我不能丢下你。”

她喊着边往回跑。因为着急,又因为阴风过大,她一下子摔倒了,身子便不受控制的向前滑去。“快跑,快跑,不要过来,不然我们俩都没命了!”

“是我害了你!”

“不关你的事,我是自愿的。你快跑吧!”

荀子这时忽然抓住了一棵小树,便立即死死地拽住它。小树本来就要被大风吹的连根拔起了,哪里还禁得住有人来拽它,只见它的根一点一点的从土里钻了出来。“怎么办?怎么办?我一定得救他。”

焦仁狂乱地想。大蛇依然不停歇地狂吸着,阴风一阵紧似一阵,焦仁立即意识到自己冲过去救他,两个人都得葬身蛇腹。怎么办,丢下他吗?这时,仿佛冥冥之中有神灵在指使她似的,她猛地吐出藏在肚子里的玉匣,念动咒语后迅速向蛇口里扔去。那玉匣本来极小,被焦仁尽力一扔,那边腾蛇又尽力吸着,便呼的一声飞到了它的肚子里。玉匣被咒语催动着一刻不停地疯长,只瞬间便如巨轮一般。螣蛇忽感腹痛难忍,知道不妙,忙想将吞下去的东西吐出来,只是玉匣长的太快,转眼之间已经上抵其背、下压其腹,仓促之间哪里还能吐的出来,更何况它还在呼呼的变大。螣蛇见吐不出来,又见猎物趁着它疼的没力气吸他们的时候爬起来就跑,它哪容到嘴边的猎物跑掉,忙将身一纵便驾云来追。哪知飞起来才尺许来高,却被那玉匣子重重地压将下去。待要再腾身而起,这回头尾都飞了起来,被玉匣压住的地方却一毫都动弹不得,而且肚子胀得几乎要裂开。它见飞不起来,忙将尾巴横扫过来,要打二人,只听啪啪一阵乱响,顿时尘土飞扬,尾巴扫过的地方树木都被打折了。幸亏二人此时已跑得远了,没被打中,但也被飞起的泥土烂叶溅了满头满身。便在此时只听得嘭的一声,螣蛇的肚子被玉匣胀破了,疼得它乱摇乱摆却始终摆脱不了玉匣的镇压。二人一口气跑出一两里地,见螣蛇还没有追上来,这才住了脚。他们惊魂未定地回头看去,虽看不见螣蛇,但那边摇山振岳般的响声却如在耳边一般。焦仁便知玉匣起了作用,心下稍安。她等了一等,见那边声音渐渐小了,最后一点声音也没有了便要折返。荀子心有余悸地问道:“你干什么去?”

焦仁道:“我有重要的东西得过去拿,你就在这儿等我回来。”

荀子忙道:“你现在还不能去,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焦仁道:“一点声音都没有了,蛇肯定死了。”

说着就走。荀子忙伸手来拽她,却哪里拽得住。因不放心,他只得也跟了过来。等过去了,他见螣蛇身上不知怎的多了一座大山,又见焦仁向那座山走去,忙道:“不要过去,还不知道蛇死了没有呢。”

焦仁道:“它都不动了,还不死呀。”

又指那玉匣道:“我要过去拿它。”

荀子甚是诧异,却也没有再问,只道:“等一下。”

说着取出一支箭,对着蛇头便射。一箭过去正中蛇头。便见那蛇头忽地一昂,口中喷出两股毒液来,然后方吧嗒一声落下来,又左右摇摆了一阵,方死透了。再看那蛇毒所沾之草木皆已变成黑色。焦仁见螣蛇真正死了,便过去取了玉匣。荀子在一旁看见惊异的说不出话来。焦仁叮嘱道:“你千万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玉匣子,好吗?”

荀子忙道:“你放心,这是个宝物,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

说着禁不住又道:“这匣子真神奇,要不是它,我们今天就没命了。”

焦仁感慨道:“以前为了保住这个玉匣子,我差点丢了性命,想不到今天却又得它相助,救了我们的性命。”

说着便将交子国阴县令想讹玉匣子的事三言两语说了。荀子便道:“这种无耻之徒竟能当官,也真是奇葩了。”

焦仁道:“我们也别光顾着在这说话了,赶紧找点水将这玉匣子洗洗。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么大的蛇,若还有,还得用它救命。”

荀子道:“说的是。”

忙同焦仁去找了水将玉匣子洗干净了。这时焦仁便不把它放进嘴里,只手里拿着,预备到时好用。这时焦仁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道:“咦,我们刚才看见了螣蛇,那是不是说明这里已经有湛蓝了呢?”

荀子道:“对呀,我们好好找找。”

说着便满处看去。焦仁道:“这螣蛇奇毒无比,毒液又喷射的远,咱们现在全身上下都有伤口,若是被毒液飞溅到了,只怕性命难保,倒是要小心些。”

说着便砍了根长长的树枝拿着在草丛里乱打,一面慢慢往前走。走不多远,她忽然闻到一阵奇异的香味,便问道:“这是什么香?”

说着四面一看,却见不远处的草丛里伸出一根花茎,上面顶着一个拳头大的蓝色花骨朵。在它的后面还有一朵正盛开着,香味便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看,那里!”

她指着草丛道。荀子忙移目看去,道:“这肯定是湛蓝。”

这时一阵风来将那花吹的摇摆不定,好似在向二人频频点头说它正是湛蓝。二人害怕草丛里藏着螣蛇,便拿石块尽力扔向花的四周。正扔着,忽见草丛里唰地窜出一个蛇头来,对着二人嘶嘶地吐着信子。荀子忙弯弓搭箭瞄准它一箭射去。只一箭便将它射死。二人犹恐花下有蛇,拿树枝将花的四周都打了个遍,确信没有了方敢走过去。焦仁拿树枝将那蛇挑了扔的远远的,然后走上前去正要折花,忽又说道:“这花这么漂亮,我要是将它挖回去栽,以后不是多了一种花欣赏?”

荀子道:“没用的,挖到山下它便不开花了。”

焦仁道:“为什么?”

荀子道:“这事以前也不是没人干过。据书上记载,以前有一个富翁听说螣蛇吃了湛蓝的果实能飞,他想这人吃了是不是也能飞呢?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便雇了一些人上山去找这果子,结果去的人十有八九个都死在了蛇嘴里。富翁当然不死心,便想把这花挖回来自己种,他想这螣蛇守着花儿不过是为了吃果子,那么它吃了果子以后一定会离开,到那时派人上去把这植株挖下来栽不就没事了?因此,等到秋天他便又花重金雇了一批人上山。这次果然顺利地挖到了好几株。富翁便把它们移栽在他家的花园里精心照料。谁知这一连几年也不见它抽苔开花,到后来他才弄明白,原来这花必须经过冬天严寒的锻炼方能孕育出花蕾,而我们国家除了这天山因极高而有四季之外,再没有一个地方有冬季,它又怎么能够开出花来呢?”

“那他就这样算了吗?若是人吃了也可以腾云驾雾多好,那我们就可以飞回去了。”

“他当然不会放弃,因此又想出一个法子,他先派人在山上将湛蓝做上标记,然后计算好日子,等到冬季一过,他便将这些花移到山下来。此时这些湛蓝已经过了雨雪的滋润,便能开花结果了。这果子蓝莹莹的,比天还要蓝。他大为欢喜,忙摘下来吃了。原以为马上就能飞起来,没想到却肚疼难忍,只一会便七窍流血而死,后来验尸官来验尸,才发现这果子里原来含有剧毒。”

“这果子有毒,那螣蛇吃了咋就没事呢?”

“大凡天下之物,总是一物降一物。螣蛇吃了它没事,依我看便是它比果子更毒,这样才能抵挡得住果子的毒性。我们刚才不是看到那大腾蛇喷出的毒液将草木都毒死了么,这是何等的剧毒呀。”

“有这个可能。”

焦仁说,“可我还是决定把它整株带下山。这花这般娇嫩,我怕它一离开枝头便会枯萎,而我们最快也得两三天才能到达山下的村子。”

“你说的是。不过你可得当心,说不定这花的枝叶也有毒,可千万不要让它们碰到你的伤口。”

“我知道。”

焦仁说,取出药锄小心翼翼地将湛蓝挖了出来,然后用苔藓、树叶、树皮将花根一层层的包裹起来用绳子系住放进背篓里,随即又在它的四周塞上各种防蛇的草药。随后她背上背篓,一壁说道:“也不知道这两朵花够不够,我想再找一两株。”

荀子道:“天衣甚薄,即便做的蝶衣大些,有这两朵花也足够了。现在天已不早,这里又有螣蛇,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说时便看向天空。便在这时,他忽然看见天空中有一条扭动着的黑影向他们飞来。他定睛一看竟是螣蛇,不由得惊呼一声,拿起手中的树枝向它打去,一下子打中了它。焦仁听见他的尖叫,转过身来,正好看见他击打腾蛇的一幕,也吓了一大跳。再看那螣蛇摔在地上,虽受了致命的一击,却仍在不停的扭动挣扎。“幸亏我们看见了它,不然它飞到身上来就,就……”荀子声音颤抖的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焦仁见这些螣蛇竟然是防不胜防,便也吓坏了,慌乱地道:“看来我们还不能就这样将花带回去。”

“是呀,谁知道又会从哪里飞出一条来。”

焦仁定下心来想了一想道:“我有办法了,我把它装到玉匣子里面去。”

说着将玉匣变大打开,将背篓放了进去,然后再将玉匣变小。这回她可不敢将玉匣吞进肚子,而是用烂泥将它糊上,再用树皮包上,然后再用长长的树枝挑着走。这样,即便有蛇飞来也不会落到她的身上。忙完这一切,两个人哪还敢停留,忙忙的下山去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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