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层，离楼下的那辆车不知道少说也有四五十米，可是她仍然觉得她的呼吸都被人攫取了，她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紧紧抓着窗帘，等着车门打开后，即将走下来的人。很快，陌颜就看到一条大长腿伸了出来，虽然离得远，可是陌颜眼里的景象和心里的一下子吻合，那就是顾荣云，从车里走出来。陌颜不禁在心里问，顾荣云这是要去哪里？难道他要走了吗？不过陌颜很快打消了这个问题，如果顾荣云要走，那应该是直接开车离开就好，为什么要下车来呢？那他要干什么？陌颜的心绪彻底乱了，在这个春节的夜晚，她的心绪乱的一塌糊涂，简直是一片稀碎。只是，陌颜发现，顾荣云就只是从车里走下来，然后把车门关上，斜斜地倚着车门站着，姿势说不上多端庄，带着痞痞的疲惫和堕落。陌颜下一秒，就发现顾荣云抬头了！视线盯着的地方，正是她正待着的第九层！顾荣云在看她？陌颜无比确认是这个答案，可是她还是觉得紧张。她虽然只在窗帘后面露了半张脸，可是现在她又忍不住缩回去了一点儿，只剩下一双眼睛。陌颜轻轻问道：“荣云，你为什么要下车？外面不冷吗？”
陌颜原本只是在心里问着，可是在这间只有她自己的房间里，她不知道怎么就问出了声音，还带着太过静谧而引发的回声，虽然有些恐怖，可陌颜现在根本顾不上。陌颜的脚很快就麻了，可是她不想离开，她心里慌乱不已，她忍不住想着，如果她们没有闹成今天这样，那在这样的夜晚，她们两个是不是就可以窝在陌颜的小公寓里，打开电视机，看着全国人民都在看的晚会，然后弄一桌子喜欢的零食和小菜。当然，不只是吃食，也可以开瓶红酒，最好下午的时候，就把酒打开醒着，经过一下午的热闹，经过一阵阵鞭炮的洗礼，在晚上的时候，一定会醒的很好，这样她们就能一边喝酒，一边吃菜，一边看节目，属于这个节日的温馨和幸福，她们是不是就可以完全拥有了？陌颜想着，心里被堵得发酸，她的眼睛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滴啦滴啦朝下掉着眼泪，鼻头也发酸的厉害，一会儿就开始哼哧哼哧起来。眼睛被眼泪堵着，陌颜就看不清那站立着的，被灯光投下颀长身影的顾荣云，她有些发急，也顾不得那么多，就用窗帘在脸上胡乱蹭了一把，然后再伸着头看着底下的人。有那么一瞬间，陌颜觉得底下站的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像是一个雕塑，似乎不会动，不会冷，不会难过......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陌颜原本需要工作才能麻痹的心情，现在就这样对时间失去了免疫力。她哭了一阵就不哭了，腿也蹲麻了，她也顾不得她白色的西装裤平日里有多注意，一屁股就坐在了地板上，再也没有什么形象可言。陌颜看着顾荣云似乎在抽烟，一直修长的手一会儿放在嘴边，一会儿又半扬在空中，陌颜忽然就觉得自己很作，其实顾荣云还是那个顾荣云吧，原来很帅，现在依旧很帅。初见时，陌颜被顾荣云的气质和容颜吸引，可是过了这么久，她隔着这九层楼的凝望，依然能让她找到最初心动的那种感觉。陌颜好像终于有了时间，静下心来，在彼此看不到对方眼睛的凝视中，细细想了想，她们为什么会这样？顾荣云真的变了吗？陌颜想了很久，她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顾荣云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如果真的要说顾荣云变了，那就是顾荣云从不喜欢陌颜，变得开始喜欢陌颜了，然后变得越来越喜欢陌颜。如果说顾荣云的错，估计就是喜欢陌颜的错，如果他从未对陌颜动过心，那现在站在这空荡荡的大马路上，有家回不得、只能吹着寒风的，应该就不是眼前的顾荣云了。而陌颜又想起，她们这段关系的导火索，她虽然嘴上一直说着不埋怨顾荣云，可是她自己明白自己，她从心底，在怪顾荣云没有替她解决好，没有替她挡起一面墙，而是让陌颜没有任何防护的被攻击、被攻陷。陌颜知道顾荣云不是政法口的人，知道他工作向来讲究灵气和兴致，而不是严谨和作风，可是她依然用这样的标准来要求他，其实他很无辜，他背了一个巨大的锅，而这个锅，就是陌颜对自己另一半的期待。陌颜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挺混蛋的，她忍不住就抽了自己一下，她忽然认识到，在感情这件事上，她简直是矫情的厉害。陌颜独自想了一会儿，又翻转过头看向窗外，她想看看顾荣云走了没有，她虽然只是单纯在看，可是她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期待，她似乎就期待顾荣云此时还待在楼下，像个雕塑一样。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陌颜看着天空中白花花、不按规则乱飘的雪花，不由有些失神。这场雪，来的太过突然，无声无息，连预告都没有，就这样登场了。而此时的顾荣云，还是刚刚的姿势，只是他已经不抽烟了，而是把自己的风衣外套紧了紧，双手变成了环抱住自己的姿势。陌颜记得，曾经好像听哪个讲心理学的老师说过，成年人，抱着自己的肩膀，一般都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尤其是男性。陌颜那时候就只是当个知识点听了，就等着考试的时候圈出正确答案就可以了。时隔这么多年，难道陌颜还记得，只是这种记忆，让她忍不住心头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