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澄澈而懵懂，就像是刚出生的孩子一般，盛满了不解和难过，却偏偏没有她想象中的恨意和愤怒。
被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小娜不由变得不安起来，背在身后的手有些慌乱地揪着衣服，这才勉强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你凭什么这么问我，我还想要问问你为什么呢，我每天给你送饭，费心费力地照顾你，你凭什么在蔚小姐面前冤枉我？”
顾瑾汐深深看了她一眼，脸上透露出了几分悲哀，点了点头，哑声道：“你确实……对我很好。”所以，她没有办法揭穿她的谎言。
她咬紧了牙关，反正只是挨一顿打而已，不会死的，只要撑过去就好了。
看到她那副倔强的样子，蔚晚澄丝毫感觉不到为所欲为的快乐，再加上被战霆肆威胁时积攒的怒气，让她顿时爆发了。八壹中文網
她手中的鞭子像是条毒辣的蛇，一下下地甩在了顾瑾汐身上，在她身体上留下了无数的伤痕。
顾瑾汐身上脏污的衣服又被鲜血浸湿，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她头昏脑涨，有种恶心作呕的感觉。
意识也渐渐变得朦胧，就像是被丢到了深海里，缓慢地，不停地下坠，明明身处地面，却真切地有了窒息感。
就在她即将要昏过去时，蔚晚澄瞪着一双嫉妒到泛红的眼睛，幽幽开口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路边的乞丐有什么区别，你凭什么让他喜欢你？”
喜欢……是什么意思？
“为了找你，现在整个京都都乱了，战霆肆他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就连公司都快抛下不管了，也不好好医治自己的伤口，每天只拼了命地找你。”
“他就这么喜欢你，喜欢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顾瑾汐，你凭什么？”
顾瑾汐的眼睫轻颤着，被那个熟悉的名字瞬间拉回了海面，肺部像是突然充满了新鲜的氧气，让她不受控地大口呼吸着。
她的脸色更显苍白，这些天来又瘦了很多，一张脸上只能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在鸦黑的眼睫映衬下，黑白分明地惊人。
她的唇瓣颤了颤，哑声问道：“战霆肆……是谁？”
蔚晚澄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难看极了，恨不得掐死几分钟之前的自己，居然因为图一时的爽快，就在她面前提起了那个人。
她好不容易才抹除掉了顾瑾汐的记忆，只要她不再记起战霆肆，一辈子都被关在这座仓库里，就没有人能够再从她身边抢走战霆肆。
见她一直沉默着不开口，顾瑾汐忍不住有些着急，第一次显露出了反抗的意识，手肘支撑在地上，晃晃悠悠地坐了起来。
“告诉我，战霆肆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要找我？”
一提到这个名字，她的心脏就变得很不舒服，酸酸涨涨的，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要溢出来了。
蔚晚澄现在心神不宁，生怕自己再说出什么不该提起的事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
“小娜，好好看着她，千万别被她跑出去。”
说罢，她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有惊慌失措的样子，她急着回到战霆肆身边，只有亲眼看到他的脸，确认他是属于自己的，她才能放下心来。
仓库的大门又被轰一声关上了，激荡起的风混合着外面打进来的雨点，带起了一丝凉意。
顾瑾汐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心脏空荡荡的，急需用什么东西来填满。
她迫不及待地看向小娜，满脸希冀地问道：“小娜，你知道战霆肆是谁吗，我总觉得，他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小娜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眼睛，低头沉默不语，心里渐渐浮起一丝愧疚，混杂着尖锐的嫉妒和恨意，让她表情变得十分难看。
“你就是个傻子，战总那么优秀，你连提起他的名字都不配！”
顾瑾汐的动作没有变化，只是依旧直直地看着她，眼底透出了几分失望：“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刚刚为什么撒谎？”
“你之前对我那么好，我以为你是个好人，我以为我们是一家人。”
小娜瞬间拔高了音调，声音听起来很是尖锐：“闭嘴，谁要和你当什么家人，要不是收了钱，我才不要来照顾你这种傻子！”
说完，她才自知失言，忍不住羞恼地皱起了眉，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钱你知道吗，蔚小姐答应了给我很多钱，要我来照顾你，让我接近你，让你把我当成朋友，再狠狠地羞辱你，打击你。”
“这样的痛苦，比用鞭子打你可难受多了，从头到尾，我都是骗你的。”
顾瑾汐同样皱起了眉，虽然对她说的话一知半解，但也明白了，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在一厢情愿。
她还是没有家人。
小娜还是有良知的，在说完这些之后，就急匆匆地跑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每天来送饭的人也换了一个，食物也变得好了很多。
顾瑾汐不是傻子，她只是被抹除了记忆，失去了该如何与这个世界相处的常识，而接下来的人，也一次次地试着接近她。
她明白这些人都在“骗”她，她渐渐学会了伪装，每天笑着和她们相处，一副天真无暇的样子，暗地里却在学习她们的一举一动，以及更多的知识。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前来照顾她的人都消失了，只有蔚晚澄站在她面前，用一种怪异的神色打量着她。
“被人骗的滋味不好受吧，你现在是不是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顾瑾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用一种冰冷的目光审视着她，良久，才低声狠厉地质问。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蔚晚澄掩唇一笑，一双灵动的眼睛扑闪着，让她看起来很是纯洁可爱，但隐藏在眼底深处的恶意，却令人胆寒。
她略有些苍白的唇瓣微张，吐出的话更是锋利的像把刀子：“我就是单纯的想要折磨你而已啊，只要看到你难过，我就开心的不得了呢。”
顾瑾汐没有说什么，只是闭上了眼睛，背靠着墙壁席地而坐，蔚晚澄盯着她看了半晌，才无趣地离开了。
在这一次次的欺骗里，她早已失去了相信任何人的能力，心底那仅剩的一点善良也被泯灭，唯一想要的东西，也不过是离开这里。
逃离这座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