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霆肆扯了扯嘴角，却露不出任何表情，他沉吟了片刻，猛地将手中的文件夹，狠狠砸到了墙上，胸膛止不住地剧烈起伏着。
商煜洲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还突然生气了，你要是不满意，就再找人，我就不信，这世界上还没有其他的医生了！”
说着，他蹲到地上，一点点地将散落在地的纸捡了回来，在无意中看到上面的字时，浑身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不，不行，霆肆，你听我的，你绝对不可以截肢！”八壹中文網
谁都完全无法想象，失去双腿的战霆肆会是什么样子，骄傲如他，又如何能容忍自己，就此变成一个残疾人。
战霆肆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率先浮现的，就是战钧浩截肢后那颓丧病态的样子，他不由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也许这就是报应，他当初毁掉了战钧浩的腿，所以现在轮到他自己了。
但他不信命，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哪个不是自己赚来的，他要是信命，他小时候就该淹死在那座池塘里了。
硬生生咽下喉间泛起的腥气，战霆肆肉眼可见的沉静了下来，冷声道：“你看后面那个治疗方案。”
商煜洲颤抖着手指，连忙向后翻了一页，这个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虽然不需要截肢，保留了双腿，但战霆肆还是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他同样无法站起来，也不能再做任何的重体力活动，必须坐在轮椅上，用一些温和的方法来滋养着双腿，至于这辈子还能不能站起来，现在还不确定。
商煜洲不由哽咽了一瞬，说不出任何话来。
战霆肆反倒还有闲心来安慰他，轻笑着道：“我都不难过，你在那伤心个什么劲，既然迟早会站不起来，有腿看着还能美观一点。”
他虽然语气轻松，但眉眼间的郁气怎么都遮掩不住。
“你别说这种丧气话。”商煜洲忍不住厉声道：“截肢又怎么样，难道会有人瞧不起你吗，到时候配个假肢，一样可以站起来。”
“行了，你别劝我了，真到了那个时候，估计我自己看了都忍不住会讨厌自己。”
战霆肆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曾经也看过残疾人运动会，见过那些配有机械假肢的人。
他无比敬佩对方那颗坚强的心，但轮到自己头上，他自认无法接受，他现在已经足够糟糕了。
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向着谢姜抬了抬下颌：“去联系医生，准备手术，要尽快。”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战霆肆知道，自己腿上的伤越来越严重了，他已经等不到，再去寻找其他的名医。
商煜洲被他自暴自弃的样子急的团团转，忍不住开始病急乱投医，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如我去找顾瑾汐，她不是也是医生吗，说不定会有办法！”
话音落下，战霆肆脸上那虚假又拙劣的冷静瞬间被击溃，他猛地咬紧牙，低声警告道：“闭嘴，不要在我面前提她的名字。”
明明之前他们的气氛还甜的像是蜜里调油似的，怎么几天不见，却像是降到了冰点似的，彼此厌恶到都不想提对方的名字。
商煜洲满心的不解，却又不敢再说下去，生怕再惹得他情绪不对。
战霆肆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复又松开，眼底的神色复杂至极，良久，才缓缓吐出口气，重重地躺靠在了抱枕之上。
……
战霆肆腿上的伤有点复杂，手术时长预计要十个小时。
望着手术室大门上的提示灯，商煜洲烦躁地摸出根烟来，又猛然想起这里是医院，不由低咒一声，也没点燃，把烟放在脸庞，轻嗅着。
尼古丁的味道不算好闻，却又神奇的像是带着麻醉效果，让人混沌的大脑可以暂时清明几分。
他眯着眼睛，恹恹地问道：“阿姨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要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谢姜摇了摇头：“夫人的身体状况很好，至于什么时候能醒……医生也不知道。”
“妈的，这都叫什么事啊。”
“战总受伤，要通知赵总一声吗？”
“赵总？哪个赵总？”
“赵屹晟。”
商煜洲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总觉得自己去出差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了不得的大事。
“战家的事，和他赵屹晟有什么关系？算了，你也不好多管他们家的私事，我还是自己去问霆肆吧。”
现在最让他心神不宁的事，除了战霆肆的腿，就是他的感情了，他这个当兄弟的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战霆肆对顾瑾汐是真心的，怎么说不爱就不爱了？
十个小时，漫长的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般。
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了下去，商煜洲顿时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挤到了手术台边，焦急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战霆肆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无奈：“我打了麻药，什么都感觉不到。”
看着不远处的放着的轮椅，他的瞳仁猛地收缩了一瞬，心底泛起了一阵无法言喻的痛楚和屈辱。
他脑海中的认知突然变得清明不已，难道他这辈子，就要在轮椅上度过了吗？
商煜洲被他阴鸷的表情吓了一跳，刚想伸手去扶，就被猛地推开了。
战霆肆的手缓缓攥紧了，勉强支撑着最后仅剩的尊严，冷声开口道：“你们都让开，我自己坐到轮椅上去。”
小护士连忙阻止他：“战总，您忘了医生的医嘱了吗，从做完手术之后，您不可以做任何重体力活动，上肢也不能用力的。”
话音落下，所有人心底都不由沉重了一瞬，商煜洲强忍着难过，轻松地笑着道：“害，多大点事，你赚了那么多钱，也到了该好好享受的时候了。”
他心底跟针扎似的疼着，面上还得若无其事地笑着，伸开了双臂：“你这么高的个子，就别欺负人家小护士了，兄弟我抱你过去。”
战霆肆眼眶渐渐泛起一丝猩红，浑身冷戾的气质让人望而生畏，但那双眼中，莫名地透出了一种濒死般的绝望。
商煜洲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冷声呵斥道：“都给我转过身去！”
他气场强硬起来，也很有威慑力，手术室里的医生和护士连忙转过身，他这才走近几步，将手搭在了战霆肆肩上，笑的却比哭的还难看。
“你该不是怂了吧，我们俩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别和我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