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了捏手指，按捺下满心的紧张与不安，顾瑾汐若无其事地对她笑着点了点头，方才转身一步步走进战家老宅。
里面到处都是一片空荡，甚至连佣人们都不见了踪影，极近奢华的住宅，此时却像极了巨大的牢笼。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响起，宋温雅从阴影中走出，小脸惨白到毫无血色，看向她的目光复杂至极，带着满心的厌恶，与一丝不自觉的乞求。
“顾瑾汐，跟我走，我带你去找他。”
顾瑾汐下意识回头看她，警惕地皱了皱眉，冷声质问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嘴上说要帮我，谁知道你想要搞什么鬼。”
她一阵语塞，焦急之下，忍不住又往前迈了一步，紧攥着手，不甘又失落地道：“现在只有你能救他，我看了战总的伤势，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说着，宋温雅神情隐隐变得崩溃，忍不住捂住脸颊，微弱地啜泣一声，她从未有此时这样痛恨过自己，要是她之前认真学习医术该多好。
“战总他伤的真的很重，这么久了都一直没有醒过来，求你救救他！”
第一次见她摆出这样卑微的姿态，顾瑾汐心里却没有任何畅快的心情，只是厌恶又怜悯，漠然道：“带路吧，不用你说，我也会用尽全力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宽阔的走廊里，这似乎还是第一次，她们可以如此平和的共处一室。
临打开卧室房门之前，宋温雅还是忍不住再次问道。
“顾瑾汐，我要你向我保证，你一定会治好战总的。”
“如果我做不到呢。”
顾瑾汐扯了扯唇角，冷漠嘲讽道：“你又要打算做什么，继续用我家人的命来威胁吗？”
宋温雅此时表现的再可怜，也不过是出于她对战霆肆的感情，如果受伤的是别人，她不仅不会心生怜悯，毫不放在心上，只会用尽各种方法出手阻拦，只为给人添堵。
自私蛮横在她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就像是只披着人皮的恶鬼，她丝毫不值得同情。
宋温雅一脸尴尬地说不出话来，她甚至以为，顾瑾汐的一颗肾还在她身体里跳动着，不由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但她情绪的这些转变，与愧疚无关，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是有些被戳穿后的恼羞成怒。
顾瑾汐嘲讽地看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与战家老宅奢靡华丽的风格不同，这个房间只有极简的黑白灰三色，低调而又内敛。
所有的窗户被关的死死的，深灰色的羊绒窗帘堆叠在一起，浑浊的空气跟着不断升温，让这个房间如同烦躁而又闷热的火炉。
夏天还没过去，人在这种环境呆的久了难免心烦意燥，更何况一个急需休养的病人。
顾瑾汐没有理会身后鱼贯而入的女佣，只是皱眉打开窗户，一道高高在上的刻薄苍老女声突兀地打断了她的举动。
“谁叫你把窗户打开的，要是让霆肆着凉感冒了怎么办！”
她动作一顿，慢吞吞转过身，精致的眸中泛起几分寒意。
老夫人冷哼一声，低头看着床上，皱眉做出一脸担忧的样子，却因为过于拙劣的演技，让她的感情都只浮于表面。
看着自己亲孙子奄奄一息的样子，她眼底的得意和喜悦却完全遮掩不住，简直看的人心惊肉跳。
顾瑾汐心底满是厌恶，甚至懒得和她搭话，只转眸威胁地扫了眼宋温雅，两人对视一眼，宋温雅当即上前一步，轻轻挽住了老夫人的胳膊，笑的乖巧。
“奶奶，顾瑾汐她是医生，比我们懂的多，就先听她的吧，更何况让她看病还不用付钱，要是她治不好战总，我们再收拾她不迟。”
好不容易哄住了，她搀着老夫人向外走去，顾瑾汐当即命令女佣关住房门，这才转身走到了床边。
战霆肆安静地躺在床上，锋利的眉眼失去了往日的鲜活，薄唇苍白干燥，甚至起了死皮，纤长的眼睫无力地耷拉着，胸膛起伏的弧度也十分微弱。
他微微侧着头，额头上的伤口没有处理，殷红的血迹一路淌进了他的衣领，纯棉的布料被洇湿了一大片，呈现出一种凄艳而诡秘的色泽。
顾瑾汐不由捏紧指节，心底不受控地涌出愤怒来，忍不住出声质问道：“你们为什么不给她处理伤口？”
几个女佣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掩饰住眼底的讥讽，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不由深吸一口气，嘲讽又满含着心疼的冷笑一声，她怎么就忘了，战老夫人这么讨厌战霆肆，又怎么可能把他的事放在心上。
“算了，给我找医药箱过来，如果有专业设备，比如听诊器之类的，最好也一块拿过来。”
她的医药箱被几个保镖没收了，几个女佣这才不甘不愿地动起来，磨磨蹭蹭地，在她再三催促下才把东西找齐。
顾瑾汐拆开一块干净的纱布，沾着碘伏，轻轻擦拭着战霆肆脸上的血渍，指尖时不时触碰到他冰冷的肌肤，像是被他的体温侵染一般，也跟着浑身冰冷起来。
她憋着一口气，默默地给他清理好伤口，消毒后用纱布裹着，在最后一个结扎好的同时，她的指尖也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不爱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她满腔的愤懑与心疼。
如果不是身份与时机不对，她真的很想抱抱战霆肆，认真地告诉他。
这不是他的错。
胡乱擦了把脸，顾瑾汐转过身，动作间一滴泪珠滚落，恰好落在他指尖之上，被她身体遮挡着，因此也就没人看到，他的手指轻轻勾动了一下。
“去找一身衣服过来，总不能让他一直穿着这身脏衣服。”
女佣不情不愿地打开了衣柜，翻出一身睡衣丢到床上，语气并没多少恭敬的含义：“还是你帮战总换衣服吧，他平时从不让任何女人靠近，我们不敢。”
顾瑾汐面无表情睨她一眼，冷漠道：“既然帮不上忙，那就从这里滚出去。”
“你！”
女佣愤怒地瞪大了眼睛，想要叱骂几句，却又不敢擅自惹事，几个人推推搡搡地离开，走动间还能听到她们不满的议论声。
“狂什么，不就是个送上门来倒贴的女人，可惜眼神不太好，在这战家，谁不知道老夫人只认均浩少爷这一个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