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达科照例坐在教室中，这节课的导师是一个圣泰隆魔法学院过来交流的教学导师，作为学员他也还没有结业，想必是天赋出众。
魔法公会下辖的五个学院中，按照地域范围来划分，通常是临近几个教会的信徒聚集在同一个学院中。比如圣迭戈所在之处距离光明、黑暗、暴风这三个教会最近，所以这三个教会的学员最多，而其他教会的则极少。魔法公会大概考虑到不能让学员的思维受到信仰局限，于是每年都会安排不同信仰的教学导师间进行交流，之前黑暗教会的几位教学导师就是去其他学院进行交流。
在上课前这个来自圣泰隆的教学导师，将名字写在魔法板上进行了自我介绍。达科了解到，这个叫做班达卡的水系魔导师是海洋教会的教众，却不是信徒。因为他信仰的是海洋，而非海洋之神凯特·摩西。达科很是惊奇，海洋教会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伪信徒存在呢？难道他背后有着极为强大的家族？带着疑惑的达科这才注意到这个导师的全名，班达卡·安茹。一个没听说过的姓氏，达科更疑惑了。
“是先有信仰，还是先有神明？这有点类似于鸡生蛋与蛋生鸡的问题。在出现神明之前，我们不知道所谓信仰是什么东西。而事实上没有信仰之力所汇集成的神格，神明根本无法完成封神之路。”
一上来这个导师就直入主题，下面的学员听得不知所措，一时没弄清他讲的这些与“位面衍生法则浅析”的课程有什么关系，不过学员们却都安静听着，权当是这个导师自我介绍的延续。
“将先有信仰还是先有神明的问题放一放，我们不妨换个角度来思考问题，是先有神格还是先有神明？答案不言而喻，神明在封神之前，首先需要找到的就是神格，这种能够为自己提供信仰支持的东西。那么神格是怎么来的呢？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这里就以生命之神为例，在座的应该没有生命教会的信徒吧？……很好，我们知道，所有人都会留恋生命，并惧怕死亡，其中有一部分人会对生命产生极为虔诚的信念，认为生命是最伟大的东西。这样的人一旦多了，这股信念就越来越庞大，就会自发产生出汇集这种信念的节点，而这个节点就是所谓的神格，这个节点依附于法则，反过来又能使位面法则更加稳固。当某个神级强者自身领悟的力量与神格相符时，就能够将这个节点纳入到自身领悟的法则体系当中，也就获得了信仰的源泉，这是封神最重要的一步。所以位面所承载的法则当中，定然是先有信仰，再有神格，最后才有神明的！那些一直以来对生命、对光明、对海洋、对天空有所景仰并抱有敬畏的人们，就是最早的信仰源泉。他们所信仰的并不是特定的神明，而是世间万物运行背后的法则。至于神明，只不过是依附于其上，窃取信仰之力的寄生虫而已……”
听到这里，达科不禁思忖，生命、光明、海洋、天空之类的事物，自然会受到人们的景仰，产生出信仰之力并汇集成为神格。但其他的神呢？火焰、暴风、黑暗、雷霆、森林、大地、冰雪等，由于元素魔法师的存在，会信仰相应的元素，还解释得通。那么修罗、空间、死亡、谎言、预言、战争这些事物，又是怎样产生的神格？如果说少部分心理阴暗的人会信仰这些负面的东西，那么这些事物的信仰之力应当会很少，神格也就更加弱小，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神明或许强大，但他们的强大是依靠成千上万凡人力量的叠加，诸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要知道，诸神不是万能的，而凡人无所不能。”
以这样一个经典的句式收尾，这位教学导师似乎神采奕奕，又开始给学员们讲解封神过程的注意事项。按照他的说法，以后一定有很多人会走上封神之路，听得达科一阵无语。
但布莱特却是很认同他的前半句，在精神中与达科交流道，“凡人与神明并没有本质区别，其实凡人也是有可能接近神格的。”
达科听到布莱特这样说，也好奇起来，“凡人怎么可能接近神格？那是法则的层面啊，至少要圣级强者才能触碰的。”
“掌控法则不一定要到圣级。”布莱特想了想，又说，“真名的力量也可以达到的。”
“真名！”达科更加无语，真名是法则赋予的，真名在法则当中的位置决定了它所具备的能力，同时也会受到一些临近的神格所影响。
无论是封神还是觉醒真名，对于达科来说都是传说中的事情，所以他并未多想这方面的问题，而是计划着课后去找主人将他召回，继续自己在亡灵地狱中的冒险之旅。
……
亡灵地狱是个没有色彩的位面，不只因为景物都是黑白灰，也因为这个位面单调乏味、缺少变化。只有那散发出死息以及由死息凝成的河流，表明这个位面同样有着属于自身的法则，以及被这法则孕育而出的、占据主导地位的种族。
达科出现在自己的契约传送点，习惯性地环顾四周，却意外地没有看到那只会说话的僵尸。这让达科一阵错愕，他已经有点习惯回到亡灵地狱先同那只僵尸打个招呼，现在没了打招呼的人，心里不免有些许失落。
布莱特的关注点与达科不同，他召唤了一下，“阿雾，你还在吧？”
“主人，我在，契约传送时我与主人保持着精神连接，当然也会被传送过来。”阿雾知道布莱特担心的事情，主动解释起来。
“我当然知道，上一次刚抓到你的时候，你就是因为我的强制精神连接而被一起召唤走的。”布莱特沉吟着说，“大概因为你是附体态的亡灵，才能随我一同进行契约传送，如果是实体态大概就不行了……下次要不要再抓个魔宠试验一下呢？”
无论是契约传送还是魔宠，对于布莱特都是一件新鲜的事情，因为他前世也未曾经历过。所以他学术法师的特质此时暴露出来，研究推导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达科的困扰，于是指使阿雾，“你去周围找找看，有没有一个坐在树下、带着金戒指的僵尸。”
达科奇怪地问，“那只僵尸一直在这个位置不会移动的啊，为什么会不见了呢？”
“它自己不会移动，不代表没有外力使它移动。”布莱特指着附近不停游荡的低阶不死生物说，“万一哪个游荡中的亡灵撞到了它，发生了战斗，很可能就会有位置移动。也可能它在战斗中走远了，然后找不到自己原来的契约传送点了呢。”
阿雾很快飞了回来，“主人，阿雾找到了金戒指，也找到了坐在树下的僵尸，但没有找到坐在树下戴金戒指的僵尸！”
达科急忙向着阿雾指引的方向跑去，然后就看到了那个坐在枯树下的僵尸，它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变化，达科一下子就认出来，但它手指上的金戒指却不见了。达科很快就根据阿雾的指引，在不远处找到了金戒指，正是之前带在僵尸手指上的那一枚。不过戒指上出现了一个缺口，看样子像是被武器碰出来的。
达科将戒指捡起来，递给那个僵尸，“这是你的戒指，怎么会落在那边的地上了？还有你不是一直坐在自己的契约传送点那里吗？为什么要换位置？”
僵尸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看达科，保持着这样的动作愣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又重新低下头，恢复了枯坐的状态。
“喂！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达科有些着急了。
布莱特的精神波动传来，“它之所以能够一直保持着部分记忆和一定的智慧，应该是这枚戒指作为命匣的原因，它的灵魂应当是保存在戒指中，不过似乎它的灵魂与戒指之间的契合不好，导致记忆的部分遗失。这次可能是其他不死生物路过时发生了战斗，导致它的戒指离开了身体。”
“对了，只要把戒指给它带上就好了！”达科闻言一拍脑袋，上前将戒指套在了僵尸的手指上。
僵尸愣了一下，却没有什么动作，看起来达科的行为没有被它判定为攻击。但套上戒指之后，它却依然呆坐着不动，与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达科愣愣地问，“怎么会这样子？”
“大概因为命匣受损了吧，戒指被碰出缺口时，应该也伤到了里面的灵魂。从自主意识的丧失上来说，它这样就算是死掉了。”布莱特的精神波动中也带着一丝淡淡的悲伤情绪，毕竟同样身为不死生物，他最为理解无意识地活着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达科深深地叹了口气，沉沉地摇头，然后转身离开，向着林中走去。不死生物是不死不灭的，但那仅仅指的是肉体能够在死息的作用下无限复活，而拥有着自我意识的灵魂受到损伤之后却是不能复原的。达科初次来到亡灵地狱时第一个交流的不死生物，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死去”了，让达科也不禁有种兔死狐悲之感。